年二十九。
夜。
红楼灯火通明,透过那一层层的灯光,隐约望见的是醉生梦死,是纸醉金迷。
七层,如同王冠上的明珠。绯红的帷幕后,舞姬在乐曲间摇曳。
吴时璋在听见王家的刹那,他总是掬着的笑容如冰雪般消融,身居高位者,端坐利益圈的掌门人真正的慑人气场毫无保留的压在了陆平的身上。
月色如水。
自阳台洒进…
陆平神情淡然,甚至嘴角还似有似无的扬着。没有人知道,在他镇定的面孔后,他那仿若重锤击打着鼓面的心跳,那面容扭曲狰狞发泄的灵魂。
眼眸的余光里。
那位身着燕尾管家服的女人站姿伴随着吴爷态度的转变,身子微微前倾,似乎将重量压在了脚尖。陆平在吴时璋的情报里看过这位女人的信息,知晓,她精通扶桑与天竺国的传统暗杀和搏杀技巧,身体柔韧无骨但爆发力惊人。这个距离,管家应当能在一瞬间擒拿他、杀死他。
“燕京城王家。”
“我在网络里搜索,没有搜索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陆平疯狂发散思维。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同时,试图将注意力转向别的地方。
“在李玉珍的情报里亦曾提到过王家,‘玉珍生日宴,燕京城门阀家族云集,其中就有王家,宴上王家向老爷子订亲,遭拒…’。”
“目前可以确定的信息有,中海的天有望族高家,岭南的天有羊城宋家。以及,燕京城的天,坐着王家和即将落日的李家。”
胡思乱想。
吴爷盯着陆平,紧绷着的神情霎时间消失,重新为温和的笑容取代。
“陆先生,连这个都查到了。”
捻起茶盏
喝了口,说道。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
陆平,笑道。
他如今的表情管理十分稳定,情绪越濒临崩溃,越能够保持住淡然和平静。像是把面具焊在了脸上…但同样的,这个状态下的,你让他表现出其余的表情,哪怕是恐惧、放松、大笑这些最基础的反应,则完全做不到。
“先是涉足李家和宋家的博弈。”
“接着,参合中海望族高家。陆先生,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吴某不才,但仍有一句话想要告知于您。”
吴爷放下茶盏,抬高了些声音:
“玩火者…必自焚。”
他缔造出红楼。
在百亿富豪的圈层里,吴时璋地位特殊,相当于中海这张大网里某一处的漩涡中心、节点。他整合宾客们的信息,为不同人牵线搭桥。许多时候,当某一处的风吹起,他就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感知到。
当下。
吴爷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仔细去寻找,却又找不到分毫。这对其来说,是极为恐怖的…他隐约的有预感,一场真正的风暴已经在酝酿,不知在何时爆发。而一旦爆发,塔尖的势力都将面临洗牌,哪怕红楼亦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陆平听着,不动声色。
他在说什么?
捻起茶,轻抿了口,陆平看着橙黄的茶汤,在心底默数着时间,知道不能沉默太久。但也还未想好文案。
小口的吐出口气,沉声道了句没有任何营养的话语:
“你我都是局中人。”
只这一句话。
似乎戳中了吴爷的共鸣,他面色微变,而后应了声:“是啊。”
紧跟着,他若有所思,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向陆平。
如果真的已经酝酿出风暴,那么这场风暴背后的势力可能就有这位陆先生的影子…那么,他的目的就不是自己红楼,而是他身后的王家。
“?”
“!”
陆平注意到吴爷的情绪。
…
“高家这次损失惨重,那赵正啸亦壮士断腕。背后可是有陆先生…”
吴爷,沉声道。
陆平听见,只浅笑着摇头。
“吴爷。”
“你心里就一点不怨?又何须怕牵涉到王家?”
陆平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开口道。
吴时璋,原本姓卢,而吴只是他母亲姓氏。卢家曾经是燕京城王家麾下的白手套,为家族谋划了巨大的利益,甚至奠定了这些年蒸蒸日上的根基。后来,时代变换,卢家被当了弃子被主人丢弃,吴时璋的父母亲人全部死了个干净,只有年幼的吴爷被父亲保了下来。
许是怕伤了奴仆的心,王家的主人许诺给吴爷两个人情。
前一个,在发展红楼的时候用去了。现在,则还有一个。
“陆先生。”
“厉害!”
吴爷目光闪烁,良久,沉声道。
陆平这一句背后的信息量太多,几乎清晰的点出了他早就掩藏在岁月里的背景和来历。连那一件曾被封杀干净了的事情都挖掘了出来。
吴爷揣摩着事件的始末。
将太多的细节联系在一起,哪怕是他,都不由骇然。
王家许诺给他的这个人情价值具有限度,说高不高,但说低绝不低。这个关节口的高家出事,那赵正啸若是做了些什么,王家的人情用来保他一命将将够。
…
“我能获得什么?”
吴时璋不再兜兜转转,开门见山的沉声说道。
“正如李玉珍、丁青,和那薛华清。”
陆平不知道这极短的功夫里,吴时璋已经想了这么多,他只悄然的舒了口气,不管过程是怎么样的,事件终究是走向了他预期的道路。
目光从容,迎向吴爷。
揣摩着语气和语速,继续念出早就准备好的文案:
“如果是,吴爷红楼,赵正啸金融…再加上另外一位和你二人同等分量的特殊存在。会是如何?”
陆平,沉声道。
他在赵正啸的情报里曾看见过他试图推动资本系,以跳出棋盘的准备。和华明控股、智兴矿业的联系,便是为此。
现在,陆平能够给那赵正啸组出更好的牌。
吴爷听见,他脸上没有表现出额外的情绪。只垂放在桌面前的指尖连自己都未意识到的用力扣住…
跳出棋盘。
哪怕是抱团,哪怕只勉强做一个末端的棋手,那也是棋手了。是他们这个层次的人,压抑在心底最大的渴望!
“另一位是?”
吴爷,问道。
陆平依旧含笑,摇了摇头。
他也还不知道。
“我明白规矩。”
吴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