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翛同母亲吃过晚饭才想起来,明日并不是特意去拜谢圣恩,而是过人日节,圣上只邀请了一些皇亲去吃家宴。
杨翛坐在院子的石板凳上眺望天空。虽说她没有向祁离珩解释的必要,但是却是有解释的义务。一位身为未过门的娘子的义务。
所谓的倾慕之言,仅仅只是儿时的一句玩笑话,被旁人听了去笑话他们这两位金童玉女的戏言。
那日杨翛记得清楚。三三两两的太学在读的贵门子弟邀在一起去吟诗作画,顺便请了武学的人一块儿,为的是看个笑话,祁钰则在其中。杨翛好热闹,也要一同前去。
原是一群刚启蒙的稚童,哪里懂得诗词歌赋的平仄之意。几轮下来闹得不好看便说作画。
杨翛不善,但眼尖识好坏,便让她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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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祁钰武家出身,并不善作画,可哪日他的发挥出奇的惊人。青涩堪堪半露的丁点儿柳叶芽迎春而生,绿篱爬上了几朵青绿色的迎春。画的生机盎然,却带点寒意,一如春日料峭。还提笔道:初年伤春,青目玉篱。
杨翛嘴里含着果子,口齿不清,问道:“这春色多喜人,怎的还殇了?”
祁钰瘪嘴不满,“小丫头懂什么。”
“那倾慕与你(青目玉篱)呢?”
话刚说完,身后都在作画的公子哥儿都探头对望,一窝蜂的涌上前去。
“郡主,小小年纪不害臊。”小世子杵眉吓唬道。
杨翛不解,“怎就不害臊?我难道问不得了?”
“可也不该这么……这么多人呢。”小世子看着杨翛坦荡的样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说什么呢?”杨翛不懂,自然那时也不明白所谓倾慕之意。
直到有人看见祁钰的画作才知杨翛口齿不清在说些什么没头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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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杨翛长大了些,那小世子时常拿这些话揶揄她,也包括对祁钰。毕竟那时候,他们是默认的一对儿。自然没什么好避讳的。
只是这以后可提不得了,莫名想看看世子爷的小脸儿该多精彩,杨翛想到这就想笑。
是日,杨翛精神抖擞跨上了马车。
杨翛与母亲西娜塔长的不说七分,六分像是有的。异域精美中又带着属于中原人的亲和,打眼一看会觉得非常惊艳,细细鉴赏又是不失温和的模样。
“阿母,祁离珩也去么?”杨翛不敢问杨贡,偷偷凑近西娜塔。
“是啊,怎么?惶恐了?”西娜塔笑着抚上了杨翛的脑袋。
“阿母,莫打趣我了。”杨翛撒娇。
“原是说不去的,德安殿修缮问题一直敲不下来,好不容易架上了大梁,恰逢大雨又劈了工部值房,一众匠人借了恩典出了宫。人不足,姑苏供的京砖又出了问题,大雨一连几日,不成想德安殿早些年的隼竟是烂的。北镇抚司正在审查当年办差事官吏。现在祁家大公子身为左侍郎猛地一下闲了下来,这才赏脸来与你见上一面。”杨贡睥睨着杨翛说道。
“你同她说这些做什么。”西娜塔狠狠瞪了杨贡一眼。
“她不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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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昨日他们是在商讨德安殿那些烂的隼怎么取下但又不伤根基?
“知道了。”杨翛捻了一口糕点往嘴里送。
一家人向圣上行过礼,入了座。太后却拎着杨翛的手不放,满脸喜色,对她赞不绝口。一直到宴席开了,还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只得认命坐在一旁。
寻着太后受王爷礼的时候,杨翛朝入座的人看去,一眼就扫到了祁钰。
他一改昨日的模样,行的礼都是单属将士的豪放模样。感觉到杨翛的视线,隔着遥远冲她点了点头。
仅仅如此。
仅仅如此个泼皮玩意儿!别以为她没看见!他刚张嘴无声的说,玉送我府上。
杨翛脑袋扭过去,不理。
太后含笑见到了这一幕,又拿起杨翛的手道:“霁月可见过祁钰了?”
“见过了。”杨翛应道。
“你们二人也是许久未见了。现如今边关战事稳定,祁钰自然是会在都呆许久了的。你们自小便是好友,打小你们就调皮,可别因为分别几年就断了情分。”
“太后娘娘说的是。”太后疼她她自然知道的,只是这话也在给圣上找里子,以往的那些明显或不明显的指鸳鸯都当是孩子顽皮,他们作为长辈的玩笑话。
“祁家大郎怎的还没来?”太后朝贴身嬷嬷问道。
“太后娘娘,说是在路上了。”
“怎么迟这么久?工部的事有那么急?”
“说是德安殿上的梁砸了人。不过娘娘别担心,只是砸死了个小太监,不碍事。”
“那便好。怎么新春这么多事。”嬷嬷开始朝太后背上捋捋,缓解这晦气的事情带来的小冲击。
没过多久,祁离珩姗姗来迟,告谢圣上之后被太后绊住脚步。
祁家似乎都钟爱青色衣衫,不同于祁钰的是,祁离珩的青色却是淡雅寡素。若说祁钰的温文尔雅是他的佯装戏谑,那祁离珩由内而外散发的斯文儒雅书香文心是刻在骨子里的。
发尾带着湿意,沐浴过?也对,与土木相伴怎能干净整洁。杨翛将视线投注在他脸上。从前从未注意过祁家大公子的样貌,如今被狠狠地刮了一下心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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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比那个兵猛子好看,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俊采星驰。只是身子却有些瘦,这也符合文人形象。杨翛暗自点道,将视线投到他作揖的手掌上时,杨翛不禁吸了口凉意。
那伤痕,茧子,比那兵猛子还多。骨指关节的精美到底直直被忽略了去。
“离珩,婚事吓着了吧?旨意颁布下去也没见上你一面,多次去工部召你你总在忙,新岁都埋在宫墙之上,若不是祁候,你怕是连人日宴都不来吃了。”
“太后娘娘教训的是,是离珩的不是。”声音是杨翛记忆中的那道,谦和二字已经在她脑海里说腻了。
“你们想来以往是打过照面的,今日是家宴,大礼前万不可再碰面了,不吉利。”
“是。”
“是。”杨翛与祁离珩同声应道。
太后遣祁离珩入了座。祁离珩朝杨翛点了点头后不再看向这边。
人日宴没吃多久便以一场华丽的舞蹈结束了。父亲被圣上带去内庭再续去了,徒留杨翛与阿母一道回去。
乘着夕阳,马车在昌邑街上缓缓前行,橙红色的光束顺着帷裳隐隐透进来。那几簇光束由着马车的颠簸在车内肆意奔跑跳跃。
杨翛伸手想握住一抹光亮,却怎么也寻不到光束跃动的规律。一气之下一把掀开帷裳朝马车外探头出去。她倒要看看什么暮色这般不识抬举。
“!”
那人背后负着暖橙色的夕阳,洋洋洒洒的撒满了一身的金光,身形轮廓被镀了一层深红色幻影,青绿色的长袍在此景之下无形渲染成了银辉。
祁离珩显然也没有料到一旁的马车竟是杨府的。见到杨翛的那一刻嘴巴微张,有些不知所措。
杨翛先一步开口:“侍郎大人,太后娘娘说大礼前不许私相见面。”
“是。”不等杨翛转变话头祁离珩架马快步走了。
杨翛有些错愕,她还没说,但说的是见祁家大公子,我喊的是侍郎大人……
她怎么忘了,这位祁大公子是位有些木讷的书呆子,虽居侍郎之位,行的却是匠人的伙计。工部的整个殿宇建造与修缮,皇城水利都落在了他头上,他既是管理者,又是主决策与实施者。
若说没有他,工部的运转会如何,那还真是停滞不前,毫不夸张。
至于与其他五部交涉问题,大多都落在了右侍郎身上。以至于这么多年跟着他老师在皇城顶上凿来凿去,修来修去的,年岁就拖到了二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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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翛兴致恹恹的收回了脑袋。心里暗暗决定,成婚后定然不可随意开玩笑,万一大板墙当真了还真不好解释。
西娜塔在一旁含笑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