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逛了一会儿,花千骨买了些女子发钗和新奇的小玩意,又给白子画选了些配饰,随后欢欢喜喜踏上返程。
第二日天光大亮,两人刚刚起身,房门忽然被敲响,花千骨拿过白子画手里的梳子,温声道:“我自己来吧,你去看看。”
房门打开,落十一一身青色长袍站在门外,看见开门的人是白子画不由愣了下,随后恭恭敬敬行礼,“弟子见过尊上!”
白子画嗯了声,淡声问他:“有事?”他与小骨方才离开长留不久,这个落十一不好好待在长留,怎的又来叨扰他们?
他眸光微动,忽然想到一件事,“糖宝醒了?”
那日,小骨给落十一的线索直指异朽阁,依照落十一的性子,定是转头就跑去了,这么些天过去,若非糖宝已醒且已经与他和好如初,不可能有闲工夫在外乱逛。
落十一笑着点头,转头看向楼梯拐角处。
“糖宝,快过来!”
扎着麻花辫,身穿绿色对襟襦裙的女孩缓缓探出头来,见白子画看她,当下轻咳一声蹦了出来,虽然心中还怨对方杀了骨头妈妈,但一想起东方爹爹之前说的那些话,她便释怀多了,走过来与落十一一样规规矩矩行了礼。
时隔数百年再见糖宝,白子画瞬间想起昔年长留海外花千骨与他恩断义绝的画面,他抿了抿唇暗暗压下心里那些纷乱的思绪,转身往里走。
“小骨在里面,进来吧。”他知道,糖宝此行是为小骨。
花千骨见到糖宝自是惊喜万分,她原以为糖宝还要睡上就绪,没想到落十一去了一趟人便醒了,她探头看了眼正与白子画说着话的落十一,恨铁不成钢的戳了糖宝一下,“看来到底是十一师兄在你心里占第一位,枉我辛辛苦苦守了你几十年。”
糖宝瘪了瘪嘴,立马蹭着花千骨认错,“我的错我的错!落十一虽然确实去找了我,但苏醒这事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顶多是他去的凑巧,恰好撞上我苏醒!糖宝最爱的还是骨头娘亲!”
小丫头还是曾经那副模样,裙子也依旧钟爱绿色,花千骨看着她只及自己肩膀处的身高,一时有些好笑。
“回头让十一多给你准备一些牛奶,长长个子!”说罢,摸了摸她的小辫子,“这头发编的不错,该是十一师兄给你弄的吧?嗯?”
花千骨打趣的意味不要太明显,小丫头红了脸,半晌羞答答笑了,“嗯~”。
花千骨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而后抬起她的脸蛋认真打量,目光心疼又悲伤。
“曾经是骨头娘亲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你不会遭受那样的劫难,这么多年过去,怎么也该修为大涨,和十一师兄建立一个小家庭,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对不起糖宝,是娘亲没照顾好你......”说着,眼睛逐渐湿润。
如果不是她,糖宝不会死,落十一不会死,那么多无辜受牵连的人,都不会死......
糖宝立马慌了,她手忙脚乱地给花千骨擦眼泪,明明自己还是孩子,却拼命想安慰自己的娘亲。
“不是的骨头!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我的死根本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些心怀恶意的人!他们自己内心肮脏,所以才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霓漫天,卑鄙又恶毒!简直人人得而诛之!骨头你明明这么好,又勇敢又善良,那些讨厌鬼才不能跟你相提并论!一个两个天天喊着除魔卫道,自诩公道正直,实际上眼盲心又瞎,尤其是尊”才想起白子画在外面,她吐了吐舌头换种说法道:“总之,我已经活过来了,以前那些糟心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咱们都要好好的!”
花千骨仰头逼回泪水,笑着将她抱紧,“嗯,好好的,以后都要好好的。”
从今往后,她再不会闷声受人欺负,那些想要伤害她在意的人的,她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两人心酸相拥,却没注意到屏风角落处一抹白色衣角缓缓消失。
白子画从内室出来,袖中的手已捏的发白,面上却看不出半点异象,他看向落十一,淡淡道:“她们时间尚早,你陪本尊喝会儿茶吧。”
陪尊上喝茶?!!落十一受宠若惊,欣喜又激动地应下:“弟子领命!”
两人出了客栈,寻了处换将清幽的茶馆,落十一等白子画坐下后才敢落座,心里紧张又激动。
和尊上一起喝茶啊!整个长留没几个有这种待遇吧,师父常说尊上修为高,生活方面又与儒尊有些相似,同样具备一些风雅的特点,只不过儒尊更为明显,知道的人更多一些罢了。今日与尊上一道饮茶,不一定能获得修为上的点拨,但心性上的提高同样难得啊!万一再聊上几句,没准会有意想不到的增益!这样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居然落到他头上了,糖宝不愧是他的福星!
嘿嘿,待会儿得去给糖宝买些碗儿糕才好。
胡思乱想间,白子画抬手递给他一杯茶,“十一?”
落十一忙回神,恭恭敬敬接过茶盏,“多谢尊上!”
白子画饮了口茶,忽然问他,“前世的死,你可怨小骨?”糖宝意外身死,花千骨愤而杀了落十一,一度是他倍感自责和痛苦的事。
落十一愣了愣,随即放下茶杯,坐直身子道:“十一从没怨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未怨千骨杀了他。他比谁都清楚,糖宝死了,她只会比他更痛。
白子画看着他,淡声道:“说说理由。”
落十一想了想,目光坚毅,面容沉静,“千骨的一生太不容易,比起她,我和糖宝好太多了。糖宝虽只是千骨的血变化而来的灵虫,但千骨从来都当她是亲人,是妹妹,过去那么多年,她一直都在我和糖宝的事上帮衬着,若说世上还有人比弟子更关心糖宝,那毫无疑问就是她。”
“千骨本身命运坎坷,却始终心怀善意,全力关心、帮助身边每一个对她好的人,这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所以当初毫无背景,资质一般的她才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和帮助,才能被青萝和火夕他们铭记至今。糖宝的死弟子确实很伤心很痛苦,但比起弟子,千骨才是最伤心最愤怒的那个。”
“当时杀阡陌沉睡,东方彧卿惨死,南弦月也受刑消亡,刚从蛮荒出来的千骨已然一无所有,她大抵也没想过十几年后与糖宝再次相见,却是天人永隔,长久以来的压抑一朝爆发,换成谁都会受不了的。虽是千骨杀了弟子,但弟子也是心甘情愿的,糖宝死了,弟子也不愿独活.....”
数百年来,糖宝的死一直是他心底最深的痛,外人只看见他身为世尊座下弟子的傲人光环,却不知他是个连心爱之人也护不住的无能之人,若不是千骨忽然现身长留,给他带来希望,他早剥了情根,孤苦一生了。
千骨于他于糖宝而言,都是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