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看着蓝韫宜的背影,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她的身后,抓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腕。
蓝韫宜烫伤的手指骤然被抓住,身形猛地一晃,指尖传过触电般的疼痛,她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甩掉了蓝广夫的手。
手间的柔软转瞬即逝,蓝广夫觉得心里像是骤然空了一块,可随后这种奇异的失落感又被他无边的怒火掩盖。
“蓝韫宜,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他怒目圆瞪,猛地提高了音调。
“我和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没有任何关系,你听不懂人话吗?”
蓝韫宜捏着自己红肿的指尖,脸上有些泛白,她蹙着眉说完这话,又继续往前走。
蓝家人于她而言,像是如何都摆脱不掉的吸血虫,让她感到无比厌恶。
“没有关系?我是你哥!你身上流着的永远是蓝家的血!”
蓝广夫垂着头,长腿一迈便又拦在了她的面前,他沉沉的注视着蓝韫宜的脸,只觉得那张脸有些陌生,目光里含着失望。
许久不见,他觉得蓝韫宜的身上长满了尖锐的刺,只要他一走近,她身上的每一根刺都在咄咄逼人的叫嚣着。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哥哥?”蓝韫宜发出一阵讽刺的笑声,“我身上的属于蓝家的血,不是早就为蓝婉茹流光了吗?”
蓝广夫听见这话,舔了舔唇瓣,虽感到有些脸热,可心脏却因为那声带着讽刺的“哥哥”而猛烈跳动了起来。
他发现,他已经有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听见蓝韫宜伏在他的身边叫他哥哥了。
日后总有机会的,蓝广夫想。
他忍下了让蓝韫宜再叫他一声哥哥的冲动,沉默了好一会儿,一想到今日的来意,才缓缓开口:“你也没有必要这么记仇吧?”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尖锐的针,挑破了蓝韫宜千疮百孔的心脏,将她想要抹去却藏在她记忆深处的血淋淋的事实撕开了。
“我不记仇,到底还能记着什么?!”她抬起眸,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语气平缓,声音却含着一丝颤抖。
前世今生的一幕幕,一点点浮现。
“我记得蓝婉茹污蔑我,你就不由分说的把我打得半死;我记得我所谓的祖母发疯时把我的头往墙上撞;我记得蓝泊简把我关在不见天日的院子里一整年,就因为那可笑的命格,还有蓝崇洲、蓝元昼……”
“这就是我前半生的全部,你说我该去记得什么?”蓝韫宜的眼眸逐渐变得猩红了起来。
“在这里和你说多一个字,都让我恶心的想呕。”
蓝广夫愕然僵硬在原地,他的脑海里仔细的咀嚼着蓝韫宜的每一句话,明明没有丝毫证据,可他的心却莫名痛苦了起来。
他僵硬的往前跑了几步,又缓缓停了下来。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哄哄她好了……
她只是闹小孩子脾气,很快就会忘记的……
就说一句对不起……哄哄她……
道完歉就结束了,就没事了……她就会乖乖听话了……
就算刚刚她一把甩掉了自己的手,就算她用那种态度和他讲话,以后慢慢教就好了。
蓝广夫在极力说服自己。
他在疆场上是杀伐果断的将军,在军纪严明的队伍中,任何一个小错误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他秉承着宁杀错勿放过的准则,就算是为此损失了少数人命,也不会有一点忏悔。
这,是他第一次让步。
蓝广夫想着,又加快了脚步。
还未等他追上蓝韫宜的背影,远远的便看见一个身着青衫的白衣男子。
裴衍终于找到了蓝韫宜,他深吸一口气,刚刚放松了下来,瞧着她惨白的脸色,浑身是大汗淋漓的,又急忙去扶住了她。
“月娥姐听说你在寿宴上被为难的,两只手都烫伤了,我便带着药来找你了,怎么样,还疼吗?”
裴衍步履匆匆,声音不大不小,看起来慌张极了。
蓝广夫听了这话,浑身一僵,他缓缓挪动视线,往蓝韫宜的手上看去,就看见她红彤彤的十根手指,破了皮,皱巴巴的模样,像是两只鸡爪子。
原来她刚刚那么用力的甩开自己的手,不是因为闹脾气,而是因为她受伤了,还是在寿宴上受了委屈。
蓝广夫抿了抿唇。
“没事,不疼了。”蓝韫宜笑了笑,声音带着些鼻音。
裴衍听着她委屈巴巴的声音,心都揪起来了,他疼惜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把她按到了自己的胸口处,又小心翼翼的捏起她的手,为她一根根手指涂抹药酒。
“不去了,以后再也不办寿宴了,你为了这场寿宴三天没睡,还要被人为难。师兄说过要来接你,你怎么没有乖乖在门口等着?”
她感受着裴衍温热的胸膛,他温柔的嗓音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他就像是一座永远可以依靠的大山。
蓝韫宜把自己埋在裴衍的胸前,眼泪无声的掉落。
终于,重活一世,还是有人会在意她的。
“忍着疼,很快就好了,小哭包。”裴衍把她背了起来,一步步朝着道观走去。
原来她三天没睡觉了……蓝广夫猛地回忆起她那张煞白的小脸,心脏猛地一缩。
他的身子僵直在了原地,他看见蓝韫宜这样脆弱的一面,却觉得她离自己是越来越远了。
他看着裴衍和蓝韫宜一点点缩小的背影,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恐慌,就像是在指挥一场必败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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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蓝广夫还是和蓝泊简一起去蓝老夫人的院子里看望了她。
蓝婉茹站在门边,探着头往远处望,想到自己是首次做这种事情,心脏便慌张得咚咚乱跳起来,又还有些期待。
她咽了咽口水,想起灵舒郡主昨日的事情,脸色有些发白,她真怕灵舒郡主会迁怒于她。
蓝婉茹知道今天是自己翻身的最好机会了。
“祖母呢?婉茹,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了,实在是辛苦。”蓝泊简朝着蓝婉茹笑了笑,左手一掀衣袍,迈过了门槛,往院子里张望。
“二哥,三哥。祖母……她在屋里睡着呢。”蓝婉茹对着蓝泊简扬起了一个笑容,笑容有些变扭,就像是在掩饰着心中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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