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知墨闭上了眼眸,握紧木剑的手凭声而动,夸父之力的神通在木剑上流转不绝,忽而察觉到了什么,向前挥出一剑,却发现是一道残影,于是乎迅速抽回,但是在刺出一剑的过程中算作是已经将一道破绽卖出。
“糟了”神知墨心想。
溪水再次流过,连空中的颜色都像是忽隐忽现,若暗若明,剑锋所指是他的颈部,神知墨收回的手瞬间扭转,就像剑修拔出背后的木剑一样,斜挡住后背。
“噹”木剑与铁剑摩擦碰撞发出的声音,临溪见一剑不成,便发力收回剑,身形一闪,神知墨身前十步开外出现临溪。
临溪呼着气,大口调理着自己的气息运转,识海之中已经是如翻江倒海一般,气峰出现了些许的晃动,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神知墨的脸色同样很不好,他很惊讶,虽说对方是与他同阶的含章境,但是他刚才是运用了神通--夸父之力,说句自大一点的话,他现在的力量是足以和一位刚入吐曜但是还没有到达吐曜初期的人相当,可是他只是被震退了。
“不愧是书院,不愧是天生含章,更不愧是四先生的弟子”神知墨在心中对书院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临溪这时候将气峰运转,想要调停识海之中的晃动,却发现胸中有一口热血要喷涌而出,临溪硬是憋了回去,因为这是在书院的门口。
他点头示意,手上再次用力,他想起有一位故人曾在雪山之巅上,一剑断天涯的豪迈,临溪将手中的剑横在胸前,左手与鱼肠的剑锋相握。
不出多时,鱼肠剑之上便已经爬满了血液,看起来猩红可怖。
神知墨知道这是以血喂剑,只有杀人剑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因为他再神谷中曾看见过有人在他面前使用过这样的剑,记忆里那是漫天的火焰,从远处看是细微的火星,近处之时是巨大的火石,以至于看起来人类太过于渺小。
那人也是这样,执剑的右手将剑横放在胸前,左手握紧剑锋。
那人的话语从很远的地方传自神知墨的耳旁:“杀人的剑,必须由鲜血来喂养”
少年的记忆虽然缺失了很多,但是总会有一两个令他永生不忘的时刻死死地印在了脑海里,正如他永远不忘自己其实还有一个家,只是那时候他与他们都走散了,于是这才遇见了老头,成为了第一楼中第一层楼的楼主。
神知墨不敢藏招,右手上有白光穿过木剑的身上,没有握剑的左手轻点空中。
“不论修行什么都好,都是四个过程:认识、学会、理解、运用,对应了四种境界分别是俯地、含章、吐曜、天玄”
“吐曜是理解了天道,才可以去掌握规则”
困住美丽蝴蝶的茧网,终究会破裂,因为真正是美丽是掩盖不住,只是时间的快慢而已。
“所以我还有一剑,名为红颜”
神知墨将右手放开,木剑悬浮在神知墨的周围,而他的眼眸中是有止不住的战意喷涌,将手抬起,夸父之力涌动,恰如潮水,沸腾不已,原本悬浮在周围的剑像是听到了指令,剑走七星,如踏飞燕。
神知墨从手袖中拿出了一柄小剑,随即也丢到了空中,丢进那一股识海之中的夸父海潮,剑入海而忽大,木剑仅仅是悬浮在神知墨的身边。
“红颜,小试牛刀,去吧”小剑--红颜则是先飞出,直向临溪飞刺而来。
临溪看见这阵气势,倒也不慌,他知道这只是一种试探而已,不过既然对方想要试探,那他便让他如愿。
鱼肠剑血光现,这时候这件十大名剑才算作是真正的十大名剑,飞天的鱼终于展示他的獠牙。
小剑在刺来的瞬间,临溪向前走去,手中剑只是恰巧一拍,便是预测到了木剑的下一步,这一次没有太过大声的碰撞。
随即临溪开始了快走,十余步的步程也是在几息之间,剑也随之突刺,这是一次充满獠牙的进攻,神知墨看到对方进攻,右手虚握,空中盘旋的木剑重新回到了右手里,木剑如张开的羽毛一样,满是剑影,聚集成一条剑流,而神知墨手握那一条剑流,与前进的血光相碰。
临溪的力量显得更胜一筹,击飞了神知墨,击飞的那一刻同时临溪的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或者说是只剩下了空中一道血色的残影,神知墨在飞出的那一刻将自身的气力聚集在胸前,因为他感知到了若不这样做的话,那么下一刻自己的胸前就被一剑贯穿。
果不其然,临溪一剑砍在了神知墨的胸前,本来这应该是可以到达结束这一场比剑的地步的。
只是一次清脆的响声从神知墨的身前传出,是先前的那一柄小剑。
真不愧是第一楼的人,临溪心想。
用力将神知墨顶开,临溪按住了胸口,胸口处又是气血沸腾,识海这一次彻底地惊涛拍岸起来,临溪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不过身体也是稍微舒服了些。
神知墨倒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身边静静地躺着他的那两把剑,一把木剑,一把小剑。
神化状态下的力量在逐渐消散,神知墨知道他败了,但是自己并不会去强求什么,因为他想到了自己应该用一生去贯穿一件事情是什么,那就是学会去认识失败,自他在楼中起 ,他便是第一楼第一层的守楼人,有着天下第一的老师,更有着对自己疼爱有佳的师兄师姐,或许在神知墨在被他师傅救起来的那一刻起,只是在师傅与师兄师姐的慈祥和温柔中,他未尝一败,他也就无法去寻找一件自己还没有得到,但将去追求的事情。
“小墨,你知道了吗?”一个青衣儒袍的人是他的大师兄。陈南风,一个比美人师姐还要温柔的师兄。
“啊,师兄,你在说些什么”
“小墨,你知道有一种感受是比一直赢更加令人境界大增的事情吗?”说这句话的人是他的三师姐,当时他看他师姐两眼放光,不过显然是赌博上头了。
不过神知墨作为一个很配合自己的师姐的乖孩子,还是照例问出了那个问题:“是什么”
三师姐李清儿曾言:予性喜博,凡所谓博者皆耽之,昼夜每忘食。
清儿师姐:“是,输”
小神知墨那时候不知道,怎么还有人喜欢输的啊。
清儿师姐摸了摸他的头:“有输才有意思,若是一个棋盘之中只有你能够获胜,那样所得皆无趣,如此为乐哉?”
然而现在他知道了,将贯穿一生的一件事是体味失败,而他也注定去寻求失败,不断失败的过程中去突破自己。
有时候心境上的感悟比起修为的感悟要重要的多,所谓日进斗金比不过境心一明。
风吹过你的皮肤,也不过是吹去你心中的感伤,因为你的心中的位置有限,还得有新的伤痕来将你的心填满,就如同修行路上的坎坷,你只是看到了你能看到的那一颗石头,殊不知后面还会有更大的大石头来挡住你的路。
神知墨缓慢地爬起身来,双手抱拳
“谢不杀之恩”
临溪嘴唇边还带有鲜血的痕迹,笑道:“其实看起来我才像是输的那一个”
在临溪的身前,一大摊的血迹很是显眼。
书院上高楼中。
韩文正和楚惜风坐在堂口处,对饮茶。
“师兄,看起来临溪更胜一筹”
楚惜风看起来脸色很凝重,“师兄他开始了,临溪这边胜了也好,不过这一片乌云还没有散去”
韩文正将手放在楚惜风的肩膀上,“我们书院的人都不惧这些不是吗?向来不就是虽千万人吾亦往已不是吗?”
楚惜风握紧了握剑的手,心中想到的是书院的门外的那一块由夫子提名的牌匾,布满老茧的手更紧了些。
瀛洲城外,有两个人坐在瀛洲城外的茶铺中,奇怪的是,两个人的木桌上却发现放着三个人茶杯,庄天下和凤来两个人好像都是约定俗称一般,对于桌子上多出来的那一张茶杯不闻不问,只是倒着,时不时冒起腾腾的热气。
两人放下茶杯,好像不说一些话有些不符合现在的情景。
庄天下还是张开了笑容,脸上的皱纹也随之而动,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打赌打赢的孩童一样。
“我看这孩子打小就挺行的,果然四师弟教书的效果更好一些”庄天下笑着说道,言语中的自得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凤来砸了砸嘴巴,没有反对什么,因为事实就是这样,败了就是败了,并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凤来:“第二剑了,只是胜了眼前的人,还有接下来的人在等着”
庄天下说道:“第三剑来就来呗,若是小临溪不敌,难道欺负我书院便无人吗?你个老凤凰,只是说过我书院的先生不能出手,小玉出去了,小临溪若是不敌,小听雨他会出手的”
凤来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期望书院会跟你的嘴一样硬”
庄天下随即一收笑容,郑重说道:“我燃尽气血一战,换你助我书院一臂之力。千劫到来,我书院需要获得中州中的一部分气运,甚至有可能,我书院需要占大头部分”
凤来低头看着茶杯,手指在茶杯外围的纹路上摩挲着。
难道我还有什么选择可以选吗?凤来心中腹诽。
最后凤来点了点头:“可以,有我在,书院便在”
凤来坐在第一的位置已经太久了,天玄的路离他像是很远,又似乎很近,他迫切需要一战,可是放眼人族中,除了一些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倾尽全力的强者,恰好这些人之中,庄天下的实力绝对是有一席之地。
凤来乃是三境之首,四绝之一,压倒了太多太多的修行者,以为看到了他便是已经看到了顶峰,但是其实殊不知在顶峰之上还有顶峰。
三境之首的意思是在天玄之下三个境界中能够问鼎魁首,其剑更是被号称为四绝之一的剑绝。
就像是他的徒弟说的一样,寻求一个失败的过程,本身便是一种修为乃至于心境上的提升,而他距离天玄,就差那个提升。
所以他为了今天这个时候已经等了很久,已经磨了多年的剑,明亮地不像寻常,所以他重视这一战,所以他答应了要在这一战之后守护书院,这是作为一个天下第一所能够做出的承诺。
凤来也不知道书院在不出动先生的情况下,能不能抗住第三剑,他可是听闻了一些不算很好的动静,据说中州剑阁阁主消失了?
凤来心中这样盘算。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人从南荒赶来中州,胯下一匹骏马飞奔,带起了一路尘土,此人华发间生,腰间背着一个包裹,依稀看过去像是一些硬物。
嘴中微微念叨着:塔马的,老子这真是自找苦吃,好好的,干嘛要答应给那个人善终啊,自己去找死,怪谁啊,能不能下次死的时候找一个很安静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好好的上吊啊。
但随后就立马就补充道:先我师弟有恩于他,罢了,希望我能赶得上吧。
低声呢喃的声音被泥沙古道所淹没,随着一阵马蹄的声音远去,消失在过道与云烟之中,留下了一个在马蹄上的背影,显得寂寥和孤独。
毕竟当年能够在一起的人都已经生了华发,也就预示着再过几十年,他们也需要在地下看着他们的后背了。
紫禁城中,尚书府中。
“大人,国师府派人传信过来”
一黑衣小厮手上拿着一只信筒,筒上有国师府的印记。
何发疆伸手接过了信筒,想要开启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黑衣小厮立即退下。
打开信筒,里面只有一句话。
“以后不要再与国师府有任何来往”
何发疆看着这句话,久久的停留在原地,不出多时,双眼竟然留下了两行清泪,其实他都知道的,这么多年,礼部尚书的位置还是有些眼线的,前日中很多站在国师府一脉的官员大大小小已经被抓进了大牢之中,对外只是说出任,可又怎么会瞒得住一位尚书。
他知道国师府做了什么,以至于使得天子如此动怒,此刻他没有被抓进大牢,那只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情他都没有参与,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地方的九品文官,后来被国师看重,提拔至今。
何发疆这些年来喜欢跟着黄鹧鸪那只鹧鸪鸟唱反调,是因为国师需要他这样做,天子提拔那人的旧臣,出于制衡的需要,于是他出场了。要说后悔却是并没有,他何发疆自九品到如今二品大员,穿上这一身绯红服,全仰仗了国师。他自己的疑心很重,所以他才知道了这些,可他还懂得一个道理,做人得知恩图报。有了国师,才有了今日的他。
大堂上还挂着一件蓝绿海马官服,很多年没有穿过,但上面未曾落灰。
从那日起,便再无那个国师底下的何尚书了,有的只是能尽一腔忠言的何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