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日的修行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其宝贵的修行时间,时间惶惶而过,若是人也如此,那想想便忽觉可怕,还记得有位圣人说过,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书院中刚刚进入的十位新人,在明日便要启程从书院山下的竹子湾内出行。坐上由温延和温海两兄弟十几日内搭建而成的方舟,与朝廷中的出行日期一致,只不过两队人走到最终地点的方式并不一样罢了。
书院中自然有书院的考虑,再说海路本就是书院的修行的一部分,意义为磨练,从黄州的竹子湾出发,一路向北,到天下第一大港,屹立于落君山上的马口城,他们此行需要穿过马口城,去到那个小村落,时间就是在十五日之后,双月同天之前,帮助李贺取得阴兵的认可,瓦解这一次灵台的阴谋。
“小五,好久没有见过,有没有想过我?”听雨楼内,林挽风走了进来。
模样什么的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是背上多了一把剑,剑柄通黄。被掩盖了锋芒的剑依然使得杨小五感觉到了一股剑意。先前未入俯地无法察觉到修行之人周围的气机流转,如今进入了俯地境界,可以感知到林挽风身边的气息运转。
不由想起了那时候,老丐生说的那句话。
“你他娘还真是一个练剑奇才,不仅在身体你上很适合练剑,在心里上也很贱”
杨小五笑了笑,仔细想来,自己的这个童年的总角之交确实是这样,大大咧咧的,一天一天也没有一个正形,但往往一个爱笑的人心中总是藏有着许许多多的故事,杨小五对这一点很是知道,毕竟他们相遇的那时候其实他知道阿风他并喜欢笑,那时候的他是一个小泥人,爱哭鬼,所以没有什么小孩子会和他一起玩耍,只有杨小五和他一起玩,且杨小五还记得,那时候林挽风还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看到林挽风的时候他也大变样了,爱哭的小泥人变成了一位爱笑的公子哥。
但很多事情都没有变过,就像是他们当初的友谊一样,即使是几年过去了,也依旧没有变过。
“没有,只是在想我们明天就要出去历练了,时间好像过的很快,转瞬即逝,白驹过隙”杨小五道。
“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林挽风见到杨小五楞了一下于是问道。
杨小五摇头,看向窗外的日出东方,红日刚刚升起了一半,天将亮。
“黎明快过了”
“是啊”林挽风点着头,脑海中突然便想到了什么。
杨小五伸手拿出了一套茶具,用茶壶中的水浸润之后说:怎么不多睡一会,这么早就过来?
林挽风坐在杨小五的身边,伸出手来拿起那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这是十余日那个大叔是真的不把我们当做人来看,有时候半夜被他喊醒来挨打,特别是刚开始的那时候,他拿了药老头的的一柄常青竹,那打起来可就不是语言能够形容的了”林挽风抱怨道。
杨小五:“你可不能这么说自己的老师”
“这十几日那真的是生不如死,我都感觉到一天就像过去了一年”林挽风耸了耸肩,表示不愿去回忆那一段经历。
林挽风随即便笑了,笑的很突兀,但这仿佛就是两人约定好的一般。
杨小五也笑了,笑的很轻微,就像是刚刚升起的太阳所发出的光。
回想这十几日的经历,杨小五感觉到自己对于枪道的门路总不至于是一个门外汉了,以及想到之前老师说的那一个老酒鬼,半生的功力,我如今踏入俯地境之后感觉到了其中那苍寥的枪意以及对于修行这一道的感悟,为了这件事,杨小五还盘算着备几瓶春生在身上。
“阿风,古人说过闻鸡起舞,我们现在也来比试比试,这一段修行让我踏入了俯地境,我还没有专门感受过修行者和凡人之间的区别”杨小五兴致冲冲地道,像是一个想要展示自己的小孩子。
林挽风看着自己的这位好友,心想:本来还想着自己的这个容易自卑的年少好友会遇到挫折,但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林挽风闻言:“我也正有此意”
说罢便一拳作两拳般地袭来。
杨小五感知到其攻势,赶紧用意念沟通心中雷,雷从心生,出于掌间,这是雷语的第一层。
掌中雷,也同样一掌打出。
拳与掌的交锋,像是都在诉说着各自的努力,也都在告诉对方压力拿出真正的实力来。
杨小五对林挽风笑了笑,说道:“使用武器吧”
林挽风不言,但是手已经是放在了背后的剑上。
说话的声音不大,两人足以听见便好。
杨小五手中依旧是雷电窜动,幻化出一柄枪的模样。
“雷枪”
“拔剑·观鱼”
须臾之后,兵器碰撞的声音回响在小院中,这时太阳也才刚刚升起。
韩文正看着他们的打斗说道:“师兄,这杨小五借着酒仙的一口酒魂获得了酒仙半生的修为感悟,也算补上了十几年来的空缺”
楚惜风:“酒仙的酒魂又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领悟的,他不是领悟了十年了吗?大梦十年,方后初醒,以后的路还长”
韩文正笑了一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千劫来临之前成长到大师兄说的那种高度”
楚惜风看着刀光剑影的中的两人:“一定可以”
接着又说道:“林挽风的天赋极佳,这十几日我也没有让他闲下来过。”
“对了,他之前还说过自己想要去领悟出一种剑意”
“哦”
韩文正惊讶一声,然后说:“自古以来都是体会从圣贤之中传承下来的剑意,若是选择这一路”
楚惜风说道:“那有什么,若是没有一颗这样的心,那又怎么会成为强者之上的强者,剑仙之上的剑仙”
“临溪如此,我的弟子亦然如此”
韩文正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只是偶尔想起时随口说了一句两人都不愿去提及的话题。
“二师兄他这十几天去了很多地方,最终的地方都指向那个瀛洲城”
楚惜风也同时抬头看向韩文正:“我们都相信师兄”
“嗯,向来如此,就像是相信大师兄一样”
听雨小院。
两人躺倒在地上,就像是小时候一般。
“阿风,你说离开这么久了,你想不想家”
林挽风看着天空,停顿了很久。随即将手伸向天空,像是让阳光带走自己的思念,风真的很暖,虽有些小雪,但两人毕竟是俯地境界,自然感觉不到冷,心中气机流转,即可趋冷保暖。
“又下雪了,也不知道奶奶的脚好些了没,我想她了”杨小五同样看着天空,缓缓说道。
林挽风回想自己离家时自己对父亲说的那番话,手就握紧成拳。
“再没有成为剑仙之前,我是不会回家的”
杨小五笑道:“我在来之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可是有些事只有当我自己去做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的内心其实早就已经确定了,而我想要做的事情只是不想让我身边的人失望而已”
或许两位少年这时便已经知道手中之武器,作用并不是伤害,更非是炫耀,是用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黄天,你来了”忽而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杨小五起身,因为他认得这个声音。
一身青衣的黄天从小院门口笑着走进来,一边说道:“小五终于醒啦”
杨小五比了比自己手上那不那么明显的肌肉,露出一口白色的牙齿说道:“不仅醒了,而且变强了”
黄天点点头,表示认同:“我在来之前便感觉到了一股俯地境之力,还以为是谁闯入书院了呢?”
林挽风从地上站起,用手拂去衣袍上的尘埃,空气中肉眼可见的微粒转眼间融入了空气中,在这种转瞬之间林挽风伸手打扰了这种结合的过程。
一手抓住了杨小五,一手抓住了黄天。
杨小五疑惑:“怎么了,阿风”
黄天也同样有这样的问题,随即便听到了林挽风说:“我带你们去看一下书院绝美的美景”
一路上经过了几位先生的住处,发现除了寻常做早课的弟子之外,然后没有其他人了。
爬上了山,与从山上下来的师兄迎面碰到,三人恭敬地行一礼后匆忙地上山。
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师兄在原地。
在他们走过的时候,树上仅存的几枚树叶也随之跌落,似乎是宣告着三人的鲁莽。
杨小五只觉得上来的过程,快到的时候,自己周围的眼界好像突然很开阔。
终于在树叶落地之时,他们也到达了山顶。
入眼可见的是一片广阔的天下,在遥远到不知几里的天边有一轮红的鲜艳正在挂在半空,与平常给人刺眼的印象截然不同,不知为什么,杨小五感觉到的只有对于远方的一种向往,他想要停留在这样的瞬间,他想要去追逐这样的瞬间。
“书院离天上很近,所以这日出怎么样,这样的美景很美吧,其实我早就想带你们来了”
林挽风口中呼出的热气也像是这句话的温度,在合适的时候合适的温暖两个合适的心。
黄天看着这样的美景笑着,他觉得这样很好,不知怎么,突然就大声喊道。
“我黄天,立志要让天下没有疾病”
其余的两人也笑了,相互看着,眼神中传达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我杨小五,立志要成为枪仙,然后守护自己亲爱的人”
“我林挽风,立志要成为剑仙,然后使我的父亲刮目相看”
“这么大了还不害臊啊”
一道好听的女声从远处传来,一抹红色长裙的花袭人挪步走来。
林挽风:“这么快就来了,我还想要再享受一下我们三个人独处的时间呢?”
花袭人:“你叫的那么大声,我们可都来了”
笑盈盈的脸看着林挽风,因为笑容中有太多的笑容,所以林挽风也笑了。
杨小五:“他们?”
又有一道声音传来:“你们可真不够意思的,看美景居然不叫我们”
杨小五抬头看去,有六人从山半峰中走来,在雪地中,六个人影也极为明显,以至于本来顺滑的山林雪道出现了很多很多的脚印,一直指向顶峰。
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书院的两位夫子看着这山顶的十位少年,眼神中有欣慰,有担忧,更有着热泪。只是两个老男人都不愿抹这一把泪,毕竟都是成为夫子了,这样的举动很不适合。
“师兄,我记得当时二师兄带着我们的是时候,我们也曾经到这山顶做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候我们都许下了自己心中的愿望,如今师兄你看我们也都成为了当时想要成为的人”
楚惜风闻言将手扶额,用手拧了拧经外奇穴。
韩文正看到楚惜风这个动作,嘴角不经意地上扬,伸手拍了拍他的这位师兄的肩膀的同时,悄悄地伸出手了使劲地揉了揉眼睛,而后像是准备好了一般。
“师兄,记得把眼泪擦干”
楚惜风也笑了,出声道:“那你真的不打算去找那名女子?”
韩文正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复原:“有些事情错过了就错过了,顺势而为吧”
楚惜风继续说道:“若是你想要去找她,那你就去吧,这书院不缺你这一位夫子,再说你是师弟,我是师兄,理当如此”
韩文正看着远方下起的雪,和林间散散的红,怔怔出神,好像这位俊逸的夫子眼中出现了一抹红。
随后摇了摇头,轻声呢喃:“白头并非雪可替”
话语轻柔,像是托思愁与悲风。
静室内,只有两个人,故而听到的话更为清晰,楚惜风当然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这位师弟会如此说,但是他也并没有说假话,当他转身发现自己其实不能扛起大旗的时候,这个大大咧咧的四先生就在心中充满了自责,大师兄仙去,二师兄求死以开路,三师兄不知所踪,而他则是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所以这一条大梁轮到了韩文正的头上,大梁之下,何谈男女之情。
远方一抹厚雪压在了一株嫩芽上,压弯了嫩芽的脊梁。
“相识已是上上签”韩文正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