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宫中传出了一声声鸿钟声音,宫门也应声而开。
出来的是紫禁城的太监之首高皓,高皓身穿一身红衣蟒袍,束之高帽,传闻这位高公公是天子最亲近的近臣,可以这么说,天子是李贺眼前的这位高公公看着长大。
国师这时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打了一个踉跄。
身边的有一位依稀是绯红官服的官员在这位位极人臣的国师身边说了些什么,这时候国师才看向那位红衣蟒袍大太监。
眼神古井不波,没有像是雷刹那样出声问候,只是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点点头。
高皓笑了笑,黑红的嘴唇微微抿起:“诸位大人,随老奴来”
南门之后还有一段路才可以到天子所在的太和殿,约莫是300步,即是一里路程。
李贺虽然先前在南门前便已经稍微领略了这紫禁王城的风采,心里也已经打好了鼓子,心想至少不会出了丑,可是如今一进入这皇宫之中,这时候李贺才真正理解了古人曾言的走狭道而后通人,可谓是豁然开朗。
而他内心中有止不住的颤抖,或是紧张,或是害怕。
于是把头低的更下,这才符合他乡巴佬的身份,他父亲只是一小山衙门里的主薄,而这里对他来说,每一个人都能够拥有捏死他的权利,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听到的那件事,他却想要出一次风头,不为自己,不为君王,只为天下,他将头低下是为了不让风摧林,而他想把头抬起的时候自然也会不惧怕刀锋的威严。
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几十位官员走动的声音,步履踏在石阶之上发出的沉闷厚重的声音,一声一声地都在牵动着这位初来乍到的青年的心。
“走在台阶上方,不由自主地看到了前方大殿上的金龙图腾,心中不免产生一种想下跪的想法,于是他将头给低得更下,猛然发现,这些石阶是出奇的新”
当李贺走过这台阶,不免觉得有些梦幻,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实现自己一生经纬之才的地方,看到前方的金黄的装饰离自己越来越近,李贺心中的感觉愈来愈强烈,先前满腔的不解与困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朝闻道,夕死可以。
书院议事堂中,庄天下和楚惜风相对而坐,由楚惜风手执茶壶,往前面的孔茶杯中倒茶。
细长如小溪流一般的茶水从壶口出来,带有古朴的颜色,击落在瓶底,发出一阵阵清香,悦耳的声音回响在整间屋子。
庄天下一边咋舌一边说道:“师弟,你这泡茶的手艺输老五何止一大截”
楚惜风听后嘴角处挂有一丝笑意。
“师兄,我那把剑拿的太久,师傅老人家教下的技艺我已经忘了”
庄天下叹息一声:“不会不舍?”
楚惜风将茶壶轻轻放在桌上,眼神看向窗外。
“自我从不老山中得到这把剑,随即我打败老剑仙,成为中都新一代剑仙后,我的内心中的剑好像就没有了什么变化,我封剑是因为剑使得我封,我总觉得我既然已经上到了顶峰,便再无增长,而现在我无剑,反而心中没有那一份约束,与我来说,是轻松了一些”
庄天下点了点头道:“看来你是收了个好徒弟”
楚惜风听后,大笑:“是三个,林挽风那小子十脉全开,又是天生剑心;花袭人年纪轻轻便获得了承影剑的认主,且背后是偌大的南国,至少我弟子在这里,那个南国剑皇便不会挥剑北上,于国是好,于我书院更是好;剑尘剑灵护体,同样是登顶剑道的好料子”
庄天下像是岔开了话题:“剑道一途是何种划分?”
楚惜风:“剑道修行者,一至九品”
庄天下问道:“难道九品之上再无风景?”
楚惜风摇了摇头:“我打败老剑仙的时候,我的剑意曾直指天道,那时候天雷滚滚,我想要再进一步,再次以手中的长剑划破那道雷时,我却不敢,因为我怕看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事情,一些真实的事情。”
庄天下:“我自小时起,每日鸡鸣起我便开始打拳,日落则息,细想我这一天之中可有什么做的不对之地,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楚惜风不明:“师兄发现了什么?”
庄天下:“随着我拳意越发充沛,我十五岁便已是断涛境界拳师,过而立我如拦江,如今我的拳境以至垂天,可是我却发现我的拳法只是在一种前人的教导下循序渐进,在天道之下水到渠成,我是拳法第一人,双手号称是有垂天之力,可是我那时候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害怕是逃避其实是一回事”
楚惜风:“师兄,为何如此说?”
庄天下:“我想告诉你的事情是,很多时候不是不能,实则是不敢;而有很多时候不是不敢,实则不能”
“师弟你为前者,是担心触怒天道,连带着和书院的气运一起连累,或是你看到你这个世界中不过是隐藏在原野之下的一处草原中,人人饥肠辘辘,獠牙锋芒毕露,你不想这世间不是师兄他一直坚守的世间,所以你才封剑这么多年”
楚惜风露出苦笑:“不过现在一切都在变好不是吗?大师兄想做的事情都在一步步进行着不是吗?”
庄天下停顿了一下又道:“几天前,圣人浩然气的外泄,我书院入世,正是以师兄所做的一切为高墙之基,在钟声响的时候,我见到了大师兄,他摸了摸我的头,正如他当时带我上山一样,黄昏下,晚霞中,恍恍惚惚间,我听到师兄说了一句辛苦了,以及在酒杯中留下了几行字,一句给我一句给五师弟,一句是给你”
楚惜风问:“师兄,是何句子”
庄天下缓缓说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不等楚惜风反应过来,庄天下又继续说道。
“那林姓小子竟然拔出了一柄轩辕剑,天下第一的名剑就这么轻易出现了,该说是那小子运气极好还是运气不好呢?”
楚惜风将那一句话记在脑子里。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庄天下:“那倒也是,这一次的苗子我也全收了,为的就是在劫难来临之时多有一份力,南国的守夜人,以及南国这一座庞然大物,总归冥冥之中师兄一直在守护着我书院”
紫禁城,皇宫中。
天子坐明堂,九五至尊之上只有一个男人,金色五爪龙袍,看着这些朝中的大臣齐齐向着他跪拜,大殿之中,只有一个人没有跪,除了台阶上的高公公,台下就之后国师没有,只是微微躬身,以表敬意,这是当朝一品大臣的权利专属,见天子可不跪,只做弯腰礼即可。
“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异口同声。
紫禁会文手一挥:“众爱卿平身”
随即又说道:“给国师赐座”
大监高皓听闻:是
紫禁会文:“前几日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信,跑死了八匹快马,最后这封信件到了朕的手上,信上的内容更是让朕勃然大怒,知图营中一名千户和十几名骁骑尉就这么死在了北地上,死在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北地洞穴中,诸位爱卿可是有什么话说”
天子扫向台下诸公,神色阴晴不定,让人看不出来是愤怒还是喜悦。
“众位爱卿可有什么话说?”
“臣有本奏”
说话间雷刹从队列中走出,单膝跪在殿上,双手执敬礼。
说罢从盔甲中拿出一封信,一封好像是被染湿的信封。
不等天子示意,身旁的高皓便已经将那封信纸呈上。
紫禁会文将信纸打开,从中拿出了一张浸染了鲜血的黄纸,黄纸是北地特有的一种信纸,这种信纸的最大的特点便是耐潮湿而字迹不灭,曾经便有齐姓圣人在黄纸中留下了,北风萧萧四个大字,随后流出至世俗,在云州的万宝阁中便曾经出现过其字样的黄纸,有一夜千金的美称。
紫禁会文看完信后大声怒道:“灵台以诡术在边境之中,荼毒我北地百姓,杀害我军部忠良之辈,朕可谓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不知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天子环顾众人。
正二品官员礼部尚书何发疆上前作揖。
“禀告天子,灵台自古以来便与我紫禁王朝在外交之中多有不和,北蛮子仗着自己靠在落君林之上,多次行那关门之势,连我紫禁的示好都拒之门外,所以这一次臣以为在边境之中,我紫禁王朝的镇北军应当向北二十里”
何发疆虽然是华发既生的老人,可言语中依旧不减锐利,礼部是一个多油水的官职。
礼部和户部一起被称为是九州各道读书人所津津乐道的香饽饽官位,素有“一人当职,全族皆可搬迁至京城”一说。
大臣们迟疑,面面相觑,都在怀疑这位礼部的大官员莫非是起早忘吃药了?
天子点点头,随后转头看向坐在台下的国师许轻舟。
“国师以为如何”
天子看向国师许轻舟。
国师许轻舟说道:“荼毒我朝百姓,挑衅我紫威军,自当出师以正我紫禁王朝之威严,然我紫禁王朝虽然位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的中州大地,西接以武立国而后,以武治国的西华,南靠万里不望疆的南荒,北距鬼气盛行的灵台,牵一发而动全身”
紫禁会文问:“那国师的意思是”
国师许轻舟:“我们不仅要去,而且还不能是动用我边境的军将,可从南境或者西区派兵过去收编整顿云州城军部为由借以掌控我北部边区,以探明真相。此外,便是妥善处理好与灵台边境相接士卒的去留问题”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人人的脸色各异,去留问题,为何这样说?自古以来文武官不相和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这些北部的残余老部将是谁带领的,为何这么巧雷刹就会出现在朝堂之上,这便足以让这些带着红绿官服的人仔细去琢磨了。
礼部尚书何发疆笑意依旧久久挂着,如同这不夜城的王城中,于夜晚之色正甚时分才悄然出现的无常,脸上挂笑,铁索无常。
如今的早晨已经是过完了冬至日的早晨,寒冷之后带来的是更加的干冷,紫禁城中的位置位于中州的中偏上的地方,天冷之后尤为干燥,故而这些起早贪黑的大臣们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口渴。
在紫禁王朝军队中,讨论一队边境士卒的去留问题是一种禁忌,紫禁王城虽然非为以武立国,但是从来尊严都只是在剑锋之上,你的枪够硬,这样才有道理可言,去留问题被视为禁忌的原因正是因为:自古以来,兵者,一鼓作气,可登高楼,可战于野。
人家在前线打战的时候,总不能一边挂念着自己打了场战回来后,家就被偷了吧,可那一只北方的军队是那位将军的直属将领,虽然那位将军死了,但瘦死的骆驼终究是比马大,因为受天子宠幸的原因,因而能够在北地留有一席之位,老弱病残的士卒死后,自己身上那不大却也够用的官袍子也能够让自家的孩子享乐了,这是紫禁王朝自从开朝以来第一位大将军才有的殊荣。
兵部尚书黄鹧鸪却是眉头紧皱,或是不解,但都是一闪而过。
紫禁会文看着脸色并不算太好的兵部尚书黄鹧鸪,并没有让这位中年人表自己的言论。
反倒是礼部尚书何发疆说了一句,“以驻军北境的号令,臣认为这倒不失为是一种好的计策”
黄鹧鸪这时候开口道:“臣认为此举有弊端”
紫禁会文不见脸色有什么变化,只是问道:“何弊?”
黄鹧鸪:“其弊有二,其一是易于打草惊蛇;其二便是会打乱我北风战线的排列,北风战线的排列是当年圣夫子亲着着手安排,北距落君林二十里,是当年定下的一条铁律,还请天子三思啊!”
紫禁会文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何发疆冷哼一声:“黄大人,难道知图营1120人就得为了那个锋线而吃了这个暗亏?世上哪有被挨打之后还伸出脸让别人打的习惯?况且此刻知图营再不从前线撤下,灵台的军队一旦入侵,那么我紫禁王朝的北地死的人又何止一个千户长以及十几名校尉?”
黄鹧鸪:“正因为如此,所以不能被取代,而是补充,灵台靠近落君林的那个山洞里面有人自然会管,我们只需要从旁协助即可,因为养兵千日,用之一时,锋线中有太多自然形成的习惯,北方多恶劣,每一位哨子手都需要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望天,天气对于战场的局势可以说是起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作用,而这一项本领这是需要练十年之久,可以这么说,1120人是北方这一条分锋线的最大兵量,每个人需要做的事情都是各不相同,却又相互联系,一环扣着一环”
何发疆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要是跟着眼前这个在京城中享有炼体小宗师的圣人子弟谈论这些有关军事上的事情,他是拍马也比不上,索性就来一个闭口不言真君子。
紫禁会文看着没有去看两位权臣的争吵,而是转头看向了大殿的远处,李贺总觉得这个眼神是在看向自己。
他在后面的地方,得到的信息可以用四个字来进行概括:北境有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