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财宝追回来了,王校尉递出去的《答婚书》本能的一缩,苏家人登时傻眼了,王一竹的眼睛也紧盯着父亲的手,大气都不敢出。
许参尉让人把曹昆押了上来。
刚进屋,曹昆就扑通一声下了跪,哭得老泪纵横:“老大,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可我也是爱子心切……逊儿在老家犯了人命案,被判了秋后问斩,眼看着到了行刑时间,我要好多好多的钱打通关节买命……看在我跟了您十多年的情份上,你让我把钱带回去,救了逊儿,我回来把我的命给你交代……”
王校尉气得红了眼,上去连搧了曹昆好几个耳光,破口大骂道:“你还配谈情份?我、老刘和你,都是十多年的情份了!就为了救你儿子,你杀了老刘玩栽赃陷害?害我丢了财宝无法向朝廷交代?还有上千号险些死在墓里的兄弟,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就算我饶了你,你问问外面的弟兄们,但凡有一个替你求情的,我都让你走!”
曹昆目光扫过以前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取而代之的,全都是愤恨的脸,大家伙,可都是从鬼门关里走一遭的人,恨不得把曹昆抽筋扒骨,哪个还肯替他求情?!
曹昆面目狰狞起来:“姓王的,别说的你好像多大义一样!你不也是为了儿子,每次都让女儿陪你出生入死吗?!五十步笑百步,你比我……”
许参尉一听要坏,上手托住曹昆的下巴一抬,顿时脱了臼,干笑道:“老大,我带下去慢慢审他,看看还有没有没追回来的财宝……”
许参尉押着曹昆要下去,王校尉幽然道:“曹昆,你害了这么多兄弟,我没办法开口留你。不过,我会请托大将军,让他去你家乡的县衙,把你儿子要到敢死营,你儿子如果有真本事,不仅能保命,还能特赦升武官。”
本来忿然的曹昆顿时安静了下来,是啊,他怎么忘了,边关是有敢死营这个兵种的,虽然危险,生还率极低,但不是没有活命的机会,甚至有立功扶摇直上的。
曹昆不能说话,只是不再挣扎,眼里透露出了几分感激,被许参尉押下去了。
苏长苇小心翼翼道:“王校尉,晚辈求娶令嫒之事……”
王校尉衣袖一挥,面露疲色:“今日我乏累了,明日再说吧……”
说完,转身走了!
这是要悔婚的意思吗?
王一竹紧追了两步:“爹……”
王一羽立马扯回了王一竹,没好气道:“婚姻大事哪有女子亲自出面的,还不回自己屋里去?!”
苏巧颜轻眯了眼,走向了王一羽,待王一羽看过来,展颜一笑,吓得王一羽一激灵,往后连退好几步,双手捂住的耳朵,脸现惊恐之色:“那个苏家妹妹,我、我们兄妹关系很好,很和谐……”
苏巧颜仍旧微笑,不错眼珠的盯着王一羽看。
王一羽冲着王一竹挤出一个八颗牙齿标准假笑 :“好妹妹,你先回屋去,你的《答婚书》,包在为兄身上,让你明日就顺利嫁人……”
如此“和蔼”的笑容,任王一竹怎么看怎么有种阴谋的味道,但苏家人在此,她又不好当面质疑或戳穿,只好先回到房间,自己想办法去解决《答婚书》的问题了。
苏长苇刚要拜托王一羽替他美颜两句,王一羽却如避蛇蝎的跑了。
偌大个宴客厅,只剩下苏家人了。
苏长茁用手肘怼了苏巧颜一下,一脸佩服道:“颜颜,你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让王一羽突然来个王八大翻盖、由恶毒继兄脸变成亲哥脸了?”
让王一羽答应亲事并不难,用他在江北府有家室和孩子威胁就成了,可让他连态度都变好了,实在有点儿难。
苏巧颜一脸无辜道:“四哥,我真的没说啥,只是顺嘴溜出一句老话来:老猫炕上睡,一辈传一辈。他是怎么对待三嫂的,他的三个儿子将来就会有样学样对待他们的妹妹,‘小妞妞’和‘小囡囡’可得练得皮糙肉厚点儿……”
“小妞妞”和“小囡囡”是王一羽的两个女儿,最小的一个还是三个月的奶娃娃呢,这也是苏长茁在他身上发现奶味的原因。
王一羽心里明镜自己对妹妹什么德性,一想到自己的儿女们像自己和妹妹一样相杀相仇,立马浑身都打冷颤了。
苏长茁默默挑起了大指头,论对付恶人,还得妹妹出马,一句话就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夜半里,一道黑影摸进了王校尉的房间。
黑影从王校尉脱下来衣裳的衣袖里掏出一张纸,心中顿时大喜,立马揣在怀里向窗口退去,哪曾想,另一道黑影也刚好推窗进来,两人来了个对头碰,顿时你来我往的对打起来。
奇怪的是,任凭两人如何对打,就是不肯使用武器,也没有发出叫喊声,其中一个不慎撞倒了桌子或花瓶,另一个还会补救似的帮扶。
打到五六十回合的时候,床榻方向终于亮起了油灯。
打斗正酣的两个人这才发现,自己的对手竟然不是王校尉,而是同样蒙着面的外来侵入者。
二人同时看向床榻,王校尉正老僧入定般坐在床榻上,盯着两个人看呢!
两人同时往窗外逃,王校尉叹了口气道:“别逃了,你们是老子的种,还能认不出来你们?为《答婚书》来的吧,在这儿呢!”
王校尉挥了挥手中的宣纸。
两个蒙面人终于收住了脚,摘下了面罩,正是王一羽和王一竹。
王一竹看着父亲手里的《答婚书》,顿时惊诧了,自己偷到的不是《答婚书》,那是什么?
王一竹伸手入怀,打开纸张,不是《答婚书》,而是一张房契。
王一竹狐疑道:“爹,这、这是……”
王校尉淡然道:“一竹,这是爹在你十五岁及笄时就给你置办下的嫁妆。”
嫁妆?王一竹心里有些发酸,这就是自己的嫁妆?房产位置位于江北府最寒酸的穷巷,面积不大,也就一进院子,这也、这也太寒酸了吧?
王校尉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把《答婚书》也递给了王一竹,语重心长:“一竹,记住了,嫁出去了,就别再回头了……如果、如果你将来有了女儿、有了孙女、外孙女,一定要告诫她,就算嫁个农夫、走贩,也不要嫁给搬山人……爹,明天就不送你了……”
王校尉开了门,王一竹静默的出了房间,心头突然怅然所失,在门外,对着王校尉的方向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