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苇一向感情内敛,哪怕苏巧颜刚刚回到苏家时,他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抱着苏巧颜痛哭流涕。
现在,不仅哭得像个孩子,嘴里还胡言乱语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苏巧颜自然明白苏长苇这些话的含义。
一定是苏长茂把苏巧颜不是亲妹妹的事告诉了苏长苇,两人暗地里一合计,这件事哪说哪了,不再告诉家里其他人,免得大家难过,特别是苏刘氏知道了受不了打击再度发疯。
道理都明白,可当苏长苇在乱葬岗遍寻不见亲妹妹的骸骨时,让他重新回来面对顶着妹妹名字的假苏巧颜时,心里难免涌起了复杂的情绪,所以才先去汴阳、后回临安,干活是假,实则是为了躲避假苏巧颜。
直到他刚才回家,听说酒楼出事了,安宁郡主先是掐了苏巧颜的咽喉,后弄死了成老爷,凭苏长苇的聪明,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不简单。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十有八九是苏巧颜算计了成老爷,让他死于非命,为亲妹妹报仇 。
这一刻,他慌神了,他怕他再失去苏巧颜,不管他叫苏巧颜也好 ,不叫苏巧颜也罢,都已经根深蒂固的是他苏长苇的亲妹妹了 。
这种激动,是见到苏巧颜后,劫后余生的庆幸吧。
兄妹二人终于打开了心结,苏胜则不乐意了,拉开了苏长苇:“老三,你先别哭唧尿嚎的,给我说清楚了,你到底为啥躲着颜颜?为啥说找姓成的报仇?报的啥仇……”
苏长苇心里咯噔一下,只恨自己嘴上没把门的,一着急让家人听出了端倪。
苏长苇心虚的眨了眨眼,尴尬解释:“爹、娘 ,我、我为啥躲着妹妹呢……”
苏胜眼睛一瞪:“我问你呢,你怎么反过来问我了?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长苇支吾了半天,还真让他想出理由来了,脸色一红答道:“爹,我、我躲着颜颜,是因为……是因为……因为颜颜见面就嚷着让我给她找三嫂,我找不着……”
这个答案还真是……很充分,让人啼笑皆非,连小厮们都忍不住掩着嘴乐,害得苏长苇好一阵窘迫。
苏胜先是会心一笑,随即又肃了脸:“那成老爷呢?怎么回事?你们兄妹两个认识成老爷?结的什么仇?”
苏长苇讷讷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高稚雅一脸愧疚的接过了话头儿:“爹,我想,这事应该怪我。我前天跟颜颜吐苦水来着,说成老爷人品不好 ,老欺负店里的小二哥,还找过相公的茬儿,颜颜一定是想帮相公报这个仇,所以才把普通酒换成了‘闷倒驴’,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拿进雅间了,成老爷也没说啥,我也就没当回事,都是我的错……”
这倒是歪打正着了。
算计成老爷丢掉小命之仇,经高稚雅这么一解释,变成了换酒之仇,苏长苇和苏巧颜同时舒了口气。
苏巧颜立马认错:“爹,我真不是想帮大哥出气,当时就想着成老爷是咱家老主雇,万一像曹市令官司一样喜欢上咱家‘闷倒驴’,咱家以后可以多卖钱,没想到他喝多招惹了安宁郡主,反而丢了小命……”
苏刘氏是宠女狂魔,在旁边怼了苏胜一把:“姓成的已经死了 ,你管他肚子里喝的是‘闷倒驴’还是‘闷倒马’?!又不是咱女儿害死的他?! 别像审犯人似的审闺女,再这样,小心我跟你急……”
被媳妇这么一吆喝,苏胜也就不追究,这件事总算是翻篇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想进院子,路上急匆匆跑来一个韩家小厮,把一只瓷瓶塞在苏巧颜手里,只留下一句“少东家让小的给您的”,便扭身跑了,苏巧颜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瓷瓶很是精美 ,打开来,是白色的细腻膏状,有着淡淡的香气,应该是金疮药,却比苏巧颜家里备的金疮药高级多了,像香脂似的。
苏巧颜用食指剜出一指头,抹在了脖子上,感觉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缓解了不少脖子火辣辣的感觉,嘴角不由得上扬:“还算你有良心,暂时原谅你引狼入室了。”
此时韩琻的处境,却是憋屈得要命。
若在原来,他对安宁郡主的原则是一躲二闪三不见。
可这次,安宁郡主险些要了苏巧颜的小命,韩琻有些惧了,怕她再找苏家的茬儿,甚至一改态度,带着三分阐述道理、三分画饼哄骗,还有四分阿谀奉承,两天后成功让安宁郡主启程回京,亲自送她于江南江北交界,亲眼看着她们登上了前往江南的客船。
苏家哪里知道韩琻为了苏家的安宁背付了这么多,在他们的印象里,这个安宁郡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朝一面便成了生命中的过客,走了。
成老爷之死,淡如云烟,在江北府没有激起一丝水花,甚至都没耽搁了他女婿韩朔的吃喝玩乐、招蜂引蝶。
七天后,苏家酒楼开始了新格局,王会年夫妇从临安县搬来府城,接任府城苏家酒楼的大掌柜;而柳里正呢,接任了临安县苏家酒楼的大掌柜。
这两个人,都成功攀附了苏家,特别是王家,那是苏家搬到哪儿,他们跟着搬到哪,成为了苏家随身“携带”的“邻居”。引得临安县、特别是柳河村村民的艳羡,都恨自己在苏家危难之时没有伸出援助之手。
酒楼有了有经验的大掌柜管着,苏家的女人们终于闲了下来,原来最忙活的高稚雅,也只需要早晨做一大锅卤味、月底学着看账本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