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县丞家。
刘宏睿正得意洋洋的讲着自己的算计:“爹,您就擎等着好消息吧。任水清源自命清高,一心想找个进士妹夫;任她水流云自甘堕落,一心想嫁个小捕快。我这么一手,管叫这兄妹俩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水清源这个大舅哥,是当也得当, 不当也得当。”
刘县丞有些忧心道:“宏睿,这事儿还没板上钉钉呢。我就怕水清源书生气作遂,宁折不弯,宁可水流云在家当老姑婆,也不愿认你当妹夫。”
刘宏睿不以为然道:“爹,一个无根无萍的外来小县令,您怕什么啊?”
刘县丞仍旧忧心忡忡道:“上次府衙来人的时候,偷偷透过话,说水清源的娘和唐知府的夫人有些渊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咱不能把人欺负得太狠了,最好是把水家拴在咱家的磨盘上,让水清源这条犟驴给咱家拉磨。”
刘宏睿仍旧不以为然道:“爹,水清源来当县太爷日子虽然不长,可也不短,你看唐知府来给咱透过话吗?我看就是水清源拿着鸡毛当令箭,和人家唐知府压根就扯不上关系。”
这种以讹传讹的事情也不无可能。
刘县丞也怀疑过,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把水清源拉到刘家的阵营,总比闹对立强。
毕竟,水清源再软弱可欺,也是吏部正儿八经的下派官员,比他这个县丞大着一级呢。
而把水清源拉到刘家阵营最快的办法,就是把水流云变成刘家人,以后水清源再对刘家下手,就得投鼠忌器了。
刘宏睿又向刘县丞详细说明了如何利用双棋道德绑架水家的事,刘县丞越听,也越发觉得这件事,即使没有十成十,但十之八九的成算还是有的。
父子俩正在屋里算计着水家,府门外突然吹吹打打起来,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声音。
父子俩所在的宴客厅,离府门口几十步远呢,竟然听得清清楚楚,可见声音之大。
刘宏睿目前因救水流云而“重病在床”,还不能露面,刘县丞只能独自带着下人奔了府门口。
推开门,一片缟素,满目的灵幡与纸钱,正中央一具偌大的红木棺材,外加好几十号哭天抢地的叫花子。
刘县丞怒不可遏道:“你们是不是活腻了,在县丞家门前打灵幡、设棺材?诅咒谁死呢?”
哭声戛然而停,一个年轻叫花子上前,把一个小包袱递给了刘县丞道:“刘县丞,这是水县令让草民给您送过来的丧仪,让草民对您说一声‘节哀顺变’!”
几十口人同时作揖施礼,齐声喝道:“节哀顺变”!
刘县丞怒不可遏道:“都给我滚滚滚!你们家才死人了呢!死你们全家、祖宗十八代!”
叫花子被刘县丞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嘴里却仍旧碎碎念道:“是刘少爷派个小丫鬟去水府报的丧,说是‘刘少爷不行了’,水县令怕你支撑不住,这才着人帮忙办理葬礼!草民是帮哭灵的,哭满一天 ,每人给一吊钱呢!”
胡言乱语,什么刘少爷派人说刘少爷不行了?!鬼话连篇!
刘县丞气得鼻子都歪了,让下人拿了杀威棍,在人群里一顿乱打。
叫花子们立即作鸟兽散,逃得一个都不剩。
人跑了,东西却都丢下了,一口棺材,一地纸钱,八架灵幡,外加无数的纸人、纸马、纸轿……甚至连牌九骰子都齐全……
看得刘县丞怒火中烧,理智登时化为乌有,带着府里所有男人,连看门老仆都算在内了,全都带着武器,直奔水府算账去了。
刘县丞带着人刚走不一会儿,那些叫花子又都回来了,再度吹吹打打,不亦乐乎。
刘宏睿听得厌烦,叫人去赶人,喊破了嗓门才喊出一个厨娘来。
刘宏睿不耐烦道:“我爹呢?外面怎么这么吵?吹的唢呐怎么跟出殡似的?”
厨娘一直在伙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着找管家、二管家,结果都不在。
厨娘只好自己出去打探。
这一打探不要紧,吓得赶紧跑了回来,急红了眼道:“少爷、少爷,大事不好了!”
刘宏睿被厨娘的话吓得一激灵,忙不迭问道:“出什么事了?老爷呢?”
厨娘哽咽着说道:“外面人说,老爷带着所有男人去水家算账了,他们说老爷被水家的人给打死了,正往回运人呢!棺材等物提前送过来了!”
“啥?我爹被水家人给打死了?!”刘宏睿目光如裂,完全没想到,刚刚还跟自己聊事儿的爹,竟然与自己天人永隔了!
刘宏睿哪里还管病不病的问题了,立即穿好了衣裳,带好了皮鞭子,骑上马,颇有挥斥方遒的意思道:“走,替老爷报仇去!”
喊完才发现,家里除了一帮婆子丫鬟,已经没有一个男人了。
刘宏睿干脆单枪匹马直奔水府来了。
水府门前,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双棋真是豁出去了,定要水流云去看望“重病”的刘宏睿。
“看望”事小,只怕这一看,这亲事是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水父、水母、水清源夫妇以及水流云,外加两个老仆,两个小厮 ,全都肃着脸出来了。
水清源一身官袍,带着十分威严,本来嘈杂的声音,立即变得鸦雀无声。
水清源微皱起眉头,对双棋道:“双棋,我水家本来待你不薄,是你犯口舌才被逐出水家。没想到你怀恨在心,四处抹黑小姐的名声!”
双棋毫无惧色道:“老爷,双棋句句属实,那日小姐落水,确实是刘家少爷跳水相救!现在刘少爷重病在床,水家怎么可以忘恩负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