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没骨气地任由他,连反抗都没有一下。我离开凌王府已有一个月了,很久没见到苏凌,虽然我知道他一心想杀掉我,可是为什么再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却还是对他憎恶不起来。
我想,这又是因为林雨的原因吧。我林小隅本来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苏凌的动作很轻柔,轻柔到我几感觉不到。只是他身上的温度伴随着我血液的流失慢慢回升。直到他的体温恢复正常,他才慢慢松开我。苏凌翻身躺在我的身边,撕下自己一块衣角,帮我把伤口包扎好,替我压住冒出的血。
我们俩就这么平躺在山丘底下,被云雾遮挡住的月亮已经露了半边,在树梢和我的衣衫上泛着白光。
“玩够了吗。”苏凌冷冷问道。
“玩……”我嘟着嘴,道:“我才不是玩。”
“所以呢。”
“您要杀我。我害怕……”我垂着泪,哽咽地说道:“我不想死,我害怕……”
“……”苏凌无话。
我继续说道:“我觉得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您的地方,或许有时候我不太那么听话,可是我还是不敢相信您会杀了我,仅仅是因为怕麻烦……”我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打不过您,也说不过您,又不想死,只有逃掉了。”
“这就是你在本王的院子里挖了个狗洞的原因。”苏凌冷冷道。
我不服:“哪里是狗洞,明明人也可以钻进去的。”
“呵。”苏凌道:“你就这样,还敢乱跑出来?若没有本王,你都不知道不知道怎么死的。”
“今日之事是我太大意了……”
“所以你想去哪儿。”
“盐都……听人说盐都那里不会管逃奴的。”我不会将芭歌建议我去盐都的事情说出,因此只好说听人说。
“就你这样,还能去得了盐都?”苏凌嘲讽。
我委屈道:“那我还能怎么办,我孤苦一人,什么亲人也不曾有,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奴籍未脱,身无分文,还是个女孩……”
“这就是你女扮男装还偷了本王房里字画的原因吗。”苏凌心如止水:“你知道偷本王的东西,被本王抓到了会怎么样吗。”
“还能怎么样,横竖不过一死。”我道:“反正我就算不偷我迟早也得死,偷了说不定还能跑得掉,虽然我最后也没逃掉。总之你们不都也说了,我就是个蠢蛋,什么也做不好,只能是待宰的牛羊。”
“嗯,有自知之明。”
“所以,王爷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我。要杀我杀快一点,等我到了阴曹地府好投胎。”我道。
苏凌道:“暂时不杀,最多砍掉双手双脚丢到狼棚里去。”
“……我才不怕……我才不怕呢……总归我是被咬过一次的过来人……”我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委屈巴巴地说道:“我才不怕……一点都不怕……”
“真的不怕吗。”
“不……不怕……”
“那就这么定了吧。等本王办完事回去,就办这事。”苏凌云淡风轻地说道。
“什么事?”
“本王这次下苏州来为了抓陈太平,此前已经打听到他的行踪了。”
“所以……所以您并不是来抓我的!”我猛地一惊。
“并不是,奈何巧合,偏偏你又走这条路,既如此,就一并办了吧。”苏凌站起身。
我差点被陈太平呕出一口老血,老哥啊,你这是害苦了我啊。
苏凌站起身来,看着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你想睡在这里吗。”
“不想。”我也忙站起来。
“走吧。”
“去哪。”我道。
“回客栈休息。”苏凌道。
“哦。”我忿忿地答应。跟在苏凌身后,不紧不慢地走回苏州城,我很奇怪为什么要走回苏州城:“王爷你是走路过来的?”
“嗯,不错。”
“您这是要锻炼身体吗。”我咽了一口口水。
“不错。”
算了,苏凌的恶趣味我没有兴趣了解,只是身在虎穴的小吾还需要我去救,这苏凌去抓陈太平,我去抓陈太平他儿子,一举两得,仰仗苏凌的光,把小吾救出来以后再溜之大吉。此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就只能被丢去喂狼了。
“只有您一个人吗。”
“林毅在客栈。”
“他没跟着您吗,怎么就您一个人来找我。”
“你有权利知道吗。”苏凌突然停下来,我撞到他的脊梁,吃痛地叫出了声。
“废话真多,林小隅。”
“那我不说了就是。”我低下头。
“面具戴上。”苏凌说道,将手中取下的面具递给我。我接过狐狸面具,戴上,苏凌头也没回,直径走回了苏州城。
到了客栈。
我惊奇地发现,苏凌和我住的居然是一个客栈!杀千刀的我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
牛元的还是在老地方打着算盘,见到我进来,兴奋地抬起了头,毕竟他从我这里得到了不少好处,对我这张面具脸也是尤为熟悉。
“哎呦,公子又来了?是要住店吗?”牛元的从柜台里走出来,见到在苏凌身后低着头的我,诧异道:“您怎么和这位公子在一起。你们认识吗。”
“认识。”苏凌淡淡道。
“哦,之前你们分两批来这儿,我还以为你们不认识呢。”牛元的道。
我也不想和他认识啊!为什么苏凌跟我住的是同一个客栈啊!这怎么让我相信他没有跟踪我,不是专门来找我的啊!
难道我真的蠢到被人跟踪了一个月都不知道吗……
不不不……巧合,全是巧合。
若是苏凌早就知道我在哪里,何不在我出京州之前就把我抓回凌王府?所以,一定是巧合……巧合……
三叔坐在楼梯上等我们,见到我们走进客栈,他和苏凌互相交换了眼色,就独自回屋了。牛元的还在询问我是吃饭还是住店。
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凌就帮我回答了:“不住店不吃饭,他和我住一起,老板多添置两床被子吧。”
“啊?啊啊?公子……你们住一起?”牛元的看我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咳咳咳……”我低着头道:“我怕鬼,所以……所以那个不能一个人住,我家公子跟我一起住是为了保护我。”
牛元的小声嘀咕道:“之前你一个人住也没见你怕鬼。”
我为什么要跟牛元的解释那么多,这么极力想撇清我和苏凌的关系,是真的没有关系还是我自己做贼心虚。
罢了罢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牛元的替我们安排好,我和苏凌相继进了屋,房门一关上,空气立刻变得闷沉沉的。我一如既往地睡在地上,苏凌睡在床上,相顾无言。
沉闷,压抑,寂静。
我口干舌燥,咽了口口水也没缓过来,我偷偷地看了一眼苏凌,他平躺在床上,纤长的睫毛扬起恰当的弧度,薄唇如蜜桃般诱人。
自我出逃一个月以来,夜生活过得很单调,没有了睡前与苏凌的两三句对话我还有点不习惯,可是我们一个月之后再一次住在一个房间,我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苏凌先开口问我:“你想说什么。”
“您不是睡了吗。”
“没有。”苏凌侧过身,看着自己身下地板上的我:“没有睡着。”
“哦。”我沉沉地应了。
“你要说什么。”苏凌道。
他怎么知道我想说话……其实我是想跟他说一下小吾的事情,可是我一个小小的奴隶又不敢麻烦他做什么事,但是小吾危在旦夕,那男人又是陈太平的儿子,如此,我说出来也没有什么。
“就当您做了个顺水人情。”我道。
苏凌听了我的话,道:“本王知道了。今夜好好休息吧,明日本王会去陈大人府上拜访拜访。”
我和苏凌又坐在了一辆马车上,三叔成了驾车的车夫,我们三人正在去陈太平府邸的路上。
马车上,我不得不面对面对着苏凌,又不得不时时刻刻与他对视。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的,一方面我不想看见他而左躲右闪,另一方面我不得不看见他而庆幸。
陈太平仍是江南总督,在狐妖案败露之后,他便逃到了苏州,苏凌查到他的踪迹便来抓人。我问苏凌带了几个人来,他说只有三叔一个。我想了想,三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稳得住。
走到府邸门口,我和苏凌从马车上走下来,就听见门口的家丁嘻嘻哈哈地笑着:“听说昨日小公子在那个小奴女的身上吃了闭门羹。”
“那可不是,听说那女子力气大得很,竟然活生生地把公子的命根儿踢伤了。”
“那可得休息个十天半个月吧。”
“哈哈,这不得憋屈死我们这风流人物。”
我听得这话,大概知道他们口中的公子和小奴女指的是谁了。
苏凌有条不紊地走到府邸前,抬头看了看牌匾,正写着“总督府”,点点头,几步走上小楼梯,那门口的小厮见标志的公子前来,立刻站好步子,严肃地看着苏凌,见苏凌身着不凡,便问道:“你是何人。”
苏凌道:“我是你们家大人的朋友,今日和你们家大人约好了再次见面,麻烦通报一声。”
“好的。您稍等。”小厮听罢,跑进屋内了。
半晌,小厮走出来,道:“我们家公子说,大人已经在房间里数日了,也叫不出来,公子是大人的朋友,就进来稍等片刻吧,待公子再去通报大人。”
“劳烦了。”苏凌道。
我和三叔跟在苏凌身后走进总督府,小厮将我们领到正厅内坐下,有婢子前来招呼我们。我接过小婢子的茶水,问道:“你们公子昨日是不是带了个女子回来。”
“公子怎么知道……”
“这……那女子与我颇有渊源,不知道那女子现在在何处。”我道。
小婢子道:“公子将她带至自己的别苑了。”
“那她现在还安好吗。”
“昨日她将公子惹怒,现在估计被关着呢。”小婢子道。
还好人还在,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和苏凌坐下不久,就有人大跨步地走向正厅来:“你说的那老匹夫的朋友在哪里!?我刚刚去喊了那老匹夫好几次,他端着什么清高架子,回也不回我一声,真是气死老子了。”
听到声音,苏凌站了起来。
“公子别气,那大人的朋友就在前面等着了。”
“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赶紧打发了走了,老子还有正事要做。”
“是是是。”
果然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声音,他大跨步走进正厅,就怔怔地看到站在一旁的苏凌,威严肃立,自上而下一股威压,让一向威风的男人哑口无言。
“这……这位公子是……”男人支支吾吾不敢造次。
“陈公子你好。”苏凌道:“我是陈大人的朋友,今日来就是想找陈大人叙叙旧。”
“家父现在正在房中,避不见客,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可事态紧急,又是朝廷里的大事,实在是……”苏凌一副惋惜的样子,“本来是件美差事,既然大人不愿,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美差事?”男人听到这三个字,立刻换了副嘴脸,笑吟吟地问道:“公子哪里话,既然是家父的老朋友,那么我自然带公子前去,家父听到公子声音,也会相迎的。”
“那麻烦公子带路了。”苏凌道。
苏凌跟在男人的身后,三叔跟在苏凌的身后,我跟在三叔的身后。那男人一直和苏凌讲话,完全没注意到我,但他若是注意到我,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男人将我们带到一处房屋前,屋子的房门紧闭,连窗户都是关得严严死死的。我唏嘘一口气,问三叔:“这天气如此炎热,那陈太平是在屋子里汗蒸吗。”
“汗蒸?”
“……嗯……一种养生方法。”我道:“就是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不透气,然后通过不停地产生热气来达到屋内温度升高,最后出汗排毒的效果。”
“倒是稀奇,这玩意真的有用吗。”三叔道。
“还行吧,根据每个人的体质。”
“改日我去试一试。”
“也行。”
“就是此处了。”男人道:“公子请吧。”
三叔靠近这间屋子,紧皱眉头,低低地说了一句:“王爷,恐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