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你也去看看。”小皇帝吩咐着。夜莺便也走到那尹尚书身边,随苏凌一起蹲下来查看。两人上下仔细探查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伤口,只是这尹尚书脸色发白,身上又有一大串白毛。
苏凌将白毛凑到鼻边嗅嗅,紧皱了眉头。
苏凌将他的嘴掰开,一股血腥味便在这康明殿里蔓延开,紧接着一股鲜血汩汩从那尹尚书的嘴里流出,幸而苏凌的反应够快,手上没沾上一点血,倒是脏了这康明殿的红毯。苏凌和夜莺几乎是同时站起来,夜莺道:“禀陛下,尹尚书的身上并未发现任何伤痕和致命伤,这……这身上的白毛乃是狐狸毛。”
“狐狸毛?”小皇帝质疑。
“怎么会有狐狸毛。”
“这人好端端了这么久突然殁了。”
“听夜侍郎说,这尹尚书身上没有一点伤口啊。”四周议论纷纷,一场国宴变得局促不安。小皇帝也是神色凝重,道:“此事非同小可,竟然能在我这康明大殿上动手杀人,武陵致逸王听命。”
“臣在。”苏凌道。
“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务必将幕后黑手揪出。”小皇帝严肃道。
“臣领旨。”
“罗郴听命。”小皇帝道。
从席位间走出一佩刀大叔,我认出来这是刚才小婢女给我介绍的泰明寺的罗大人。
“罗郴,此次你与武陵致逸王同时掌理此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小皇帝明显受了气,在如此庄严的国宴上出了这么件荒唐事。
“臣遵旨。”罗郴走到苏凌身边,俯身说道。
“来人,将尸体运回尚书府,请尚书夫人料理后事吧。”小皇帝说道,也没见有妇人从席位间走出,这才有大臣道:“禀报陛下,尹大人并没有带其夫人来。”
“怪哉。”小皇帝也无法深究太多,忙叫人将尸体搬离了康明殿。出了这么件幺蛾子,这国宴也进行不下去了。这胆子小的小宫女已经被吓昏了,这胆子大一点的也是靠着楹柱颤抖着,大臣们余惊未息,小皇帝也兴致全无。
马思雨紧紧抓着身边小宫女的手,一张脸上写满了惊恐,我则是将酒壶放在案上,打了个哆嗦。
“到此为止吧,毕宴!”小皇帝拂袖而去。立刻有小黄门上前清理这地上的血迹。众大臣都还愣在原地,只有皇帝离开了。
半晌,待这些老臣们回过神来时,皇帝已经不见了人影。
张丞相率先站起身,维持着秩序,慢慢指挥着人员撤离。夜莺望着苏凌,客气道:“真是又要麻烦王爷了,我们陛下只您一个亲人了。果真是什么事都要交给您才肯安心,王爷莫要辜负陛下的信任。”
“多谢夜统领提醒。”苏凌道。
夜莺转身又向罗郴说道:“罗大人是泰明寺的主管人,这破案侦查都是公认的绝世高明,此次你与致逸王联手,陛下就静待佳音了。”
“必不负所托。”罗郴道。
夜莺笑了笑,轻功而去。
魏莫笙左右瞧了瞧,被吓得不清,他觉着自己已经被颠覆了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先是凌王府接二连三的人鬼情未了,又是这皇帝的空位的“她”,紧接着是没有一点伤口就暴毙,身上还有一大撮狐毛的尚书。
他觉着吓人,搀扶着自己的小厮,踉跄地离开康明殿。
“王爷,今日天色已晚,臣先回去整理思绪,明日再来王府与王爷商讨。”罗郴道:“先告辞了。”
“大人请。”
罗郴点头。
他走后,这席位上还有些老臣未曾离去,苏凌笔直地站在康明殿中央,有老臣走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肩膀,道:“王爷,此事并不简单,还请王爷多加小心。”
“大人放心,本王自有分寸。”
“如此甚好,这大晋风云瞬息万变,切勿大意。”
“多谢提醒。”
慢慢的,整个康明殿只剩下我,苏凌,张丞相和几个小黄门了。
“王爷,老臣去看看陛下。”张丞相道,行礼离开,小黄门整理着这未完大宴上的残局。
我搀着桌案慢慢站起身,双腿已经跪到没有知觉。苏凌看着我艰难地站起身,也看着我颤颤巍巍的双腿,道:“你不是大晋人?”
“啊……对。”我道:“不习惯。”
“本王叫林毅进来扶你。”
“多谢王爷……”
苏凌自顾自地走出康明殿,在他走出去之后,三叔就进来接我了。临走之前我还不忘将桌上的一盘酥酥饼打包带走,看着颜色样貌都甚好,分给芭歌和三叔尝尝看。
三叔将我背出未央宫时,苏凌的马车已经开走了,他也没想过要等我。三叔骑着马走在前面,我坐在马车里,知晓是几个时辰的路程,上下眼皮一合,便睡了去。
这莫名其妙的事情一闹腾,苏凌的奖赏便泡了汤去。我还想着苏凌领了上次瘟疫一事的赏赐,还能补贴补贴家用,也不至于我们全凌王府上上下下活得这么憋屈。
这奖赏泡了汤,围猎也延迟了。听说是小皇帝心情不快,昨日众大臣也是受到了惊吓,要平复好几日呢,这围猎就拖到了五日后去了。
我将此事与芭歌说了,芭歌也觉着蹊跷,但我关心的仍是苏凌的奖赏问题。我遗憾地问着:“难道这小皇帝就不赏赐了吗。”
芭歌道:“总归是天子的事,你还要让王爷厚着脸皮去要吗。”
“本就是王爷应得的嘛。”我道:“再说我们凌王府是真的很穷……”
“所以今日罗大人会来我们府上?”
“对啊,昨日国宴上的事情闹得很大,那尚书是当场暴毙,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毒吗。”芭歌猜测。
“不知道。”我道:“今日那罗郴和王爷还要细细讨论,指不定还要去尚书府上调查。”
“罗寺卿到——”
“这不,正说着就来了。”我道。
芭歌拉起我的手,道:“看看去,此件事颇为诡异,说不定有些地方还用的上我们。”
“用的上,用的上。”我呵呵笑道:“用得上你,反正是用不上我了。”
“小隅不要自怨自艾嘛。”
“呵呵。”
我与芭歌到大堂时,苏凌就将我们叫了进去。罗郴见俩姑娘走进,面色不悦,说话的声音也停止了。苏凌道:“无妨,这位是我凌王府的谋士,此次行动,本王也会带上她的。”
“这……”罗郴只好作罢,继续说道:“本官之意是去尚书府上查看一番,询问一下尚书夫人,这尹尚书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因为不确定杀人的动机,不可妄下定论。”
“本王正有此意。”苏凌道:“不知罗大人此次带的侍卫是……”
“正巧,我带的这侍卫,说是之前与王爷见过面,有过联系,本官就一并带来了。”罗郴朝堂外喊着:“徐盈丰,进来吧。”
什么!徐盈丰?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而及时抓住了芭歌。卧槽,世界怎么这么小,又叫我遇着了徐盈丰这个冤大头。我怯怯缩缩地躲在芭歌身后,只见徐盈丰穿着泰明寺官服,配着两把匕首在腰间,正义凛然地走进来,朝罗郴行了礼,又向苏凌行了礼,方道:“下官在。”
“盈丰这孩子的能力,本官是信得过的。”罗郴道:“此次的事颇为诡异,不宜张扬,我们前去尚书府的人最好不超过五六人,我这只带着盈丰,不知王爷……”
“嗯。”苏凌道:“芭歌,你去听竹园叫上林毅,一同去尚书府。”
“啊?”我蹦了出来,道:“王爷,没……没有我吗。”
苏凌的余光瞥了我一眼,冷冷道:“没有。”
“可……可芭歌和三叔都去了……”我委屈地说着。其实我这么想跟着去尚书府,不是我想跟苏凌拉进距离,也不是好奇,而是芭歌和三叔都走了,这魏莫笙万一来找人,芭歌不在,定要折腾我。
三叔不在,也没人保护我,太可怕了。
“本王叫你去找林毅领的罚你领了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赌气道:“这次带上我,回来我就找三叔领罚。”
“随你。”苏凌余光也收了回去。携着罗郴一同出了堂。只有徐盈丰迟迟不动,他斜着眼光看我,我就使劲往芭歌身后躲着。徐盈丰道:“芭歌姑娘,你身后的小娘子,我是不是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我凑到芭歌耳边,一个劲儿提醒道。
芭歌面露难堪,领着我就往外走。徐盈丰看着我的背影,猛地大喊道:“是你!”
他几大步上前,讲我从芭歌身后提了出来,仔细端详,确保无疑之后,道:“果真是你,上次的事被瘟疫打断了,如今……”
“徐大人,快些走吧,罗大人在前面催了。”芭歌温柔地掰开徐盈丰的手,可亲地说着。巧妙地化解了这一场危机。
徐盈丰见两位大人都已经在马车里候着了,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别让两位大人久等才是正事。
尚书府。
我与芭歌,三叔同乘一辆马车。这尚书府挂着白布,看来已经着手在处理丧事了。苏凌从马车上走下,尚书府定是料到苏凌和罗郴两人要来,早早备了人在门口候着。
我们一停马车,就将我们领进尚书府。
苏凌问着家丁:“尸体可还保管妥当?”
“回王爷的话,上头吩咐过了,王爷未曾调查之前不能下葬,尸体安好。”家丁道:“请。”
我们被带到一个闺阁中,闺阁的暖炕上坐着个中年女人,束着发,披着孝麻,脸上却毫无悲戚之色,悠闲地剥着瓜子,喂给坐在自己跟前的小孩子。
“夫人。”家丁道:“人已经带到了,小人先退下了。”
“嗯。”尚书夫人喂完最后一颗瓜子,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宠溺道:“依依,你先出去,母亲与客人有话要说。”
孩子走后,夫人道:“坐吧。”
罗郴道:“不知夫人可否觉得下官接下来问的问题唐突去?如若无妨,那还请夫人一一细细作答,有关尚书大人的死因,下官先谢过了。”
“问吧问吧。”这位尚书夫人颇为不耐烦,已经开始催促。
我们念着这尚书夫人才丧夫,心情自然沉重,也不好说什么,便直奔主题。
“不知尚书大人最近可是得罪过什么人?与什么人结过冤?又或者是欠下过什么?”罗郴问着。
尚书夫人嗤之以鼻,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声音,道:“他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搞什么,我怎么知道。”
“这……”
“哎呀呀,你们问我这些,我怎么会知道嘛。”尚书夫人皱着眉头道:“他那个臭德行,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嘛。”
“这……”徐盈丰无语。
“那尚书大人最近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罗郴接着问。
这一次,尚书夫人干脆是笑了起来,她捂着肚子前翻后仰,哂笑道:“那个男人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我自从嫁给他那天开始他就没停止过奇怪的举动,我这一天天的都见不着人,怎么晓得他的那些鬼事哦。”
“这……”罗郴对这些回答很不满意。
夫人嗑着瓜子接着说道:“他这回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不知道是这外面染上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病,迟早要死的。这死了正好,我带着孩子和钱财回云湖城去,倒也清静。”尚书夫人毫无悲戚之色,甚至还有一丝欣喜。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得了得了,各位大人快些走吧,在我这里问不出什么的。再者说,上次与那老匹夫见面也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你们若是真想知道些什么,那老色鬼在外面养了那么多美妾,你们随便抓一个问都比问我来得方便。”尚书夫人要起身去看孩子,罗郴忙叫住她:“不知道这尹尚书的妾室在……”
“城东那有一所别苑叫云香园,我这官人都快将家安在那处了。那是他自己置办的别苑,若是大人们想问,就去哪儿吧。”
我们想着,也只好如此了。
出了尚书府,我小声告诉芭歌:“我在大殿上见那尹尚书,估摸着没有六十也有五十了,还养美妾?你们大晋人身子骨都这么好的?”
芭歌斜瞟了我一眼,自顾自地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