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苏凌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好歹劳心劳力地救他,连我死后好一点的坟墓都不给,还说随便找个地儿把我给埋了,天地良心啊。
这三日我还是日复一日地醒了睡睡了醒,虽然我真的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活人,然而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我不会就这么光荣就义了吧。
三日一过苏凌却没有叫人把我拖出去埋了,而是一直这么拖着,大夫再来看过,就说我已经死了。
只不过还有呼吸和心跳,却是死了的。我根据他的描述仔细想了想,我觉得我应该是变成了植物人,虽然好几个大夫都说我已经变成了活死人,醒不过来了。但我怎么觉得我还有救,苏凌大概也觉得我有救,拖着我又过了半个月。
我虽然目不能视,但听力还好,植物人是没有思维的。因此我觉得我不是植物人,只不过是身体机能还没有恢复,我拖着虚弱的身体进入了冬天。
听岜歌说这几日外面都在下大雪,苏凌说,如果我醒来还可以被允许四处玩耍,京州的瘟疫越来越严重,不过王府够大,足够我玩耍的了。
我生在南方,很少见过雪,也没钱旅游,说起雪我还真想玩一玩,可惜我也只能干巴巴地盼望着。
我虽然是个活死人,却也是个有用的活死人,毕竟活死人还有一半是活的,我的血对他就还有用,自从知道生吃我的血比较管用后,苏凌三天两头就往我的手臂上咬一咬,虽然咬破了。
但其实不怎么疼的,他动作很温柔,大概是考虑到我是个有尊严的活死人,不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吸我的血。
自从大夫鉴定完我是个活死人之后,他就很少来看我了,只有两三日固定喝血的一次才来,大概是觉得我没什么救了,不想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
他就算来了也很少跟我说话,我还是个活人的时候话就很多,在我话很多的情况下他也能做到不与我说话,现在我是个活死人了,他真真是一个字也不说了。
在我觉得我剩下半半辈子就这样了的时候,我奇迹般的醒了过来,这天我照常醒了,只不过身体还是无法动弹,我身边没人,醒来的时候不是半夜就是正午。窗外的风哇吱乱叫,吹得窗子开开闭闭,那声音极为响亮,这天应该不是个好天气。
这冷风就飒飒地吹进来,卷起了我的被子吹到地上,我浑身都被吹得起了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飞了进来,或许是一只鸟,又或许是小虫子。总之它就是站在我鼻头上蹦蹦跳跳。我的鼻头被它踩得很痒,它也没有离去的意思。我的思想斗争和这个不明生物战斗了半个时辰。当然它是不懂得我的智斗的,我实在忍无可忍,双手一激动就往笔尖上抓去,抓到了毛茸茸的一团不明物体,我猛地睁开眼睛。
看到的是一只灰黑色的麻雀,我错愣,这麻雀也傻了,剧烈地扑腾着翅膀,弄得我一脸羽毛,它从我的手中挣脱,又扑腾一声往窗外飞了。
此刻是正午,冬日的阳光停在镂花的窗栏上,我悻悻地去捡自己的被子,伸出手肩膀处疼得厉害,只得无功而返。
我虽然坐了起来,但手却不能像刚刚抓鸟那般灵活,这让我想到了一句俗话“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我想下床,因为这大半个月来我只喝清汤寡水,肚子饿的咕咕叫,刚伸出一条腿,小腿处又钻心地疼,看来苏凌这厮是没少下重手了。指不定在我昏迷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我一只腿不能动另一只腿还勉强跳的动,我一只腿拖着另一只腿,双手垂在两侧,跌跌撞撞走到了房门口。我开口想喊人,声音又弱又小还软绵无力,连我自己都听不到,算了。
我放弃了喊人的念法。
果然是入了冬,地上铺满了雪,不过主要的道路还是被扫的很干净,听竹园里所有的树叶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树干上挂着一层白雪,整个院子由金黄裹上了银装。
风吹在脸上是冷的,太阳照在身上确是暖洋洋的,我想想看,王府的膳房该怎么走来着,睡了一觉起来,果然忘了许多事,现实的忘得三三四四,前尘往事又扯不清楚,还真是亏得很。
实在是记不起来就算了罢。
我坐会床上,等着岜歌回来。
然而先来看我的却是林毅,林毅抱着个大竹席就进来了。这竹席委实有点大,把林毅一米八的身高都能挡完,不过这厮将竹席裹成一团扛在肩膀上,走得倒也轻巧。他进了屋,见我端坐在床上。
吓得肩膀上的竹席都掉在了地上,竹席落在地上便散开了。我瞄了一眼,只见竹席上用红墨水赫然写了几个大字“早登极乐”。
林毅踉跄地走了进来,皱起眉头,试探了一句:“诈尸了?”
“三叔,活死人不是死人,我没死。”我看着他,正儿八经地说道。
“你说什么?”林毅凑得近了些。
“我说我没死。”
“什么?”
“我没死。”
“什么?”纵使他把头都放在离我的嘴不过二十分米的地方了。林毅还是听不到。
“没死。”
“……”林毅放弃了。
我也放弃了。
我用头指了指那在地上的竹席,天知道我手动不了脚动不了是如何用头指的。但林毅和林雨起码是有血缘关系的。他还是领悟了,林毅道:“王爷说叫我找块好的,把你卷了就地埋了。”
“这就是找块好的……”我无力吐槽。
“你怎么醒了?”
我听他的语气怎么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失望?敢情我醒过来还是大家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了?我不能醒吗?醒了惹到你了吗?林毅被我杀千刀的眼神盯得浑身发麻,他站直了身子,将地上的竹席重新卷起扛了起来:“既然你没死,我就去跟王爷说一声,再问问还埋不埋了。”
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
看来林毅的死脑筋是重病,得治。
得治病的林毅飞一样就跑了。我刚刚想喊他给我带点吃的,还没说出口,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发现面对这个直男还真的是需要莫大的勇气,日后哪个姑娘跟了他,说句话得把自己气死不可。还好岜歌有颗玲珑心,见到林毅匆匆忙忙跑出去,大概猜出了个八九。顺手就端了点心进屋,我果然坐在床上,岜歌只是愣了愣,没有多大的欣喜,也没有林毅的失落,仿佛我是睡了一个午觉。
岜歌轻轻道:“醒了。”
“嗯。”声音细的像蚂蚁私语。
岜歌却不似三叔那样粗枝大叶,他心眼细,看口型也知道我说了什么。岜歌将糕点端给我,道:“醒来的第一件事是饿了吧。”
我流着泪,感恩地看着她。
“想吃肉?”
我拼命点头。
“现在还不行,你身子虚,吃不得油腻的。这几块糕点足够了。”岜歌将糕点盘子放在我手心里,道:“我去帮你找几件衣服。”
岜歌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说道:“你现在肯定很多地方还没有恢复正常,一会等林毅回来,让他背着你在院子里四处晒晒走走。王爷也想见你,不过你休息几日再去吧。”
我点头,实在是不知道苏凌要见我做什么,我是绝不会认为他要感激我的。
岜歌找了件素衣给我,我见白得像片纸的衣裳和自己白得跟纸一样的皮肤,白了她一眼,道:“你这是让我变成白纸还是和大地融为一体。”
“王爷看见你心情就会不好,这件衣服和景致相近,可以让王爷多一点无视你的机会,对你们俩都好。”岜歌不由分说地脱下我的衣服替我换上,我这个残疾人怎么有能力与她抗衡,岜歌一边帮我系腰带,一边说道:“其实你不适合白色的衣服。小隅像初春新生的笋芽一样勃勃生机,应该穿鹅黄或是嫩绿才是。但这么穿在雪中太打眼了。”
“我救了他,他还看见我不舒服?”
岜歌是听不见我的声音的,因此她都是看我口型猜出个一二。岜歌道:“因为要近距离接触你,还得喝生血这件事,网页很不高兴。一直都很抵触。”
“他咬我,我都没有说什么他还不高兴?”
“王爷最厌恶与低贱的人打交道,与小隅呆久了,王爷很厌恶。而且小隅的面容也不慎,王爷不想碰你也是情理之中。”岜歌说出苏凌跟着我就好像是拉低了他的身份一样,岜歌继续说道:“不知道小隅在屋子里对王爷做了什么,王爷出来的时候火冒三丈呢。”
咳咳咳……这个……感觉好像我委屈了他一样。
好吧,我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样,按照林雨对苏凌的印象,他就是高高在上,桀骜不驯,看不起任何低贱的人的。包括林雨,我知道林雨小时候在山中救过他,之后苏凌又装作不认识她,甚至与她姐姐林汐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后甚至杀了林雨,他觉得她嫁给他就是对他的一种侮辱,下手毫不留情。
岜歌替我穿好了衣服,林毅就回来了。
随后他受岜歌指示背着我在院子里晒太阳。又过了几日,我可以自己下床走动了,岜歌才带我去见苏凌。
我还是如岜歌说的穿着素白的衣服,苏凌被禁足,闲得很。我同岜歌一起走进苏凌的书房。发现他脸色红润了许多,精神气也好。墨发随意地搭在肩膀上,有清风拂过他的面颊,柔柔的像一副恬静的画卷。他的身形修长,眉眼间有淡淡哀愁,随即舒缓开。
他连头也没抬,只是问了一句:“来了。”
这不是废话吗。我欠了欠身子,道:“来了。”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我……我怎么知道。”
苏凌转过头来看着我,他目光灼灼,盯得我头皮发麻。末了,他说道:“本王以为你会死,叫你伤好点再来。是希望看到你生龙活虎的。”
“贱奴不死万幸啊,老天爷两次让贱奴从王爷手中死里逃生,看来贱奴和王爷缘分匪浅啊。”我乐呵呵地说道。
你不要我和你扯上关系,我就是要跟你扯上关系。苏凌愣了片刻,只是盯着我的肩膀看,道:“还疼吗。”
“啥?我没听清,王爷在跟我说话吗。”我目瞪口呆。半晌半晌没反应过来,又侧身子往后看,没有别人,那这厮就是在问我。这厮居然还会关心我了?不是吧,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看着他盯着我的肩膀,知道他在问什么,我也看着他的肩膀,竟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我问他:“王爷当日下手是故意的还是挑准了地方的。”
“疼吗。”他无视我的话,只是问我。
“我……”我只好回答:“好多了,不过有时候还是会疼,手也抬不起来。”
似乎是听到他心满意足的回答,他释怀地坐直了。冷冷道:“罪有应得。”
……
……
……
此刻我觉得我还真的对苏凌这个人不够了解,或许是了解得不够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