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艄公刚被推入水后,邵金玉的嘴角立即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却很快僵住了弧度。
莹莹星光布满了河面,这点点流星宛如一丝丝游魂从水面缓缓升起,犹如无数微弱的鱼群,将老艄公从水面托起并在他四周游曳穿梭。
这些蓝色的小精灵似的的可爱星点,轻柔的将昏迷的老艄公放置在了船板上。
两岸芦苇丛生,芦花萦绕着这星星点点的朦胧光华,四下飘荡。
邵金玉不相信自己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正想再上前一脚把老艄公踢入水里,却在正欲迈步时感到脚腕被什么东西缠住。
她低头一看,竟是几棵发着碧绿色光华的水草。这几棵粗壮的水草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根部那端直通水下,紧紧的捆着她的脚腕。
邵金玉本想挣扎,却因前劲儿过猛,一个踉跄重重的摔了一跤。弄的陈旧的老船猛的吃了一记深水,剧烈的左右摇晃起来。
心里又慌怕又愤恨,使她的脸扭曲的可怖。
突然一整狂风怒号,在本就小的河上弄的涡流急旋。引的天上水珠乱飞,使劲儿的拍打周围的芦花丛。
河水打上芦花叶的声音犹如人声呻吟。邵金玉抬起头,却被突卷而来的芦花重重的拍打到脸上,模糊了视线,伴着哒哒作响、袭面而来的水珠,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邵金玉醒来时已经是在离河很远的地方了,至于她推倒老艄公之后的事情她便记不太清了。
邵金玉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回到了邵府,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她依稀记得自己曾将老艄公推下过水,即使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全然记不得了,还是认定了老艄公已经被她杀死了。
于是邵金玉就这样和张彩交了差,两个人皆是大喜,之后几天便一直在里屋讨论与陈家定亲的事去了。
邵金玉也没和张彩说那天夜里的诡异,只觉得是自己犯了迷糊,很快就忘记了。
而老艄公虽然后来晕了半夜,却清楚的知道本来遭人陷害的他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那天晚上,其实是阿浣救的他。
阿浣本是河里的河妖,拥有可以控制河中一切的能力,并且河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能感知到。
那天夜里,阿浣感知到了异样,立马控制水的力量,用水化为水柱,将老艄公托起,救下了他。随后又用妖力将邵金玉打晕,将她扔到了离河很远的地方。
阿浣不知道老艄公知不知晓他的身份,却也不敢主动告诉他,只是叮嘱老艄公以后不要再撑船了,让他找个隐蔽的地方生活。
老艄公倒是没提起那天晚上的任何事,照样不听劝的每日撑个船晃悠悠的从河上过。
阿浣则是在邵陈两家定亲那天到了席间,因为邵家这次仗着以后陈家的财力,大肆办酒席,不管达官显贵的富家子弟,还是无名无姓的小老百姓,都请在内。
因此无人觉得阿浣有什么不妥,更不会有人关注到他。
阿浣那天静坐于席下,亲眼目睹了这薄情的一家人是如何嬉笑欢快的,心中更是怒火丛生。
过了些天的夜里,阿浣又来找老艄公了。
“呦,好几天不见了,孩子,我这些天不也没啥事儿吗?你看,这几天河上还是那么美啊,像极了我最初见到它的样子。”老艄公照常喝着桂花米酒酿,坐在船头吹着夜风,“我啊,是在二十来年前初次见到这河水的。”
“……”
“那时候哈,我险些死在了这高草丛中,傍晚的时候一个比我年纪大些的老人救了我,把我带到他简陋的家中,也就是我现在所居住的那所靠着河的小屋子。
那个老人啊许是常年一个人住,待我很亲切,给了我些吃的。
当时的我家中遭到些变故,我也不愿再回家中,我管那个老人叫沙伯。我和他诉说自己的无家可归,他可怜我,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来和他一起住,我很感激的应下了。
沙伯对人一向很亲切,后来出船,我都自愿跟着他,我们一起闲来打渔,或者靠载人渡河为生。
后来过了些年,沙伯年纪大了,人也病多不断,我常常劝他在家里休息,我去撑船便可,他总是笑呵呵的摆摆手,同我一道上船。经常是我撑船,他坐在船板上陪着我。
后来他的病情更重了,我靠着些打渔、载人渡河的钱去给他抓药,也总不见好。
沙伯倒是说的轻巧,说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也活了些岁数了。
有时候卧于床榻,他总是抓着我的胳膊让我不用再费心寻药了,说这已经是治不好了的,不想让我白费功夫。
沙伯总是病着,闲来无事,就会和我讲他的故事,他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就靠撑船为生,一直撑到老。他说他爱这条河,他从以前就靠撑船为生,吃喝都依赖着它。他每天撑着船缓缓的划过,河边上的街巷铺子,每家每户的升起的炊烟都看的清清楚楚,从河的这头到那头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连孩童嬉闹、大人工作都样子也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如果自己哪天走了,最留恋的就是这条河了,他想起孩童们找他渡河时的笑脸,想起大人们有急事时见他后的欣喜。
后来沙伯走了,我便替他拿起了船杆,一直干着撑船的工作。
现在我的年纪也大了,干着干着就能想到沙伯还在的时候,感觉自己明白了他当年的感受,那种对于河的心境。
我时常觉得自己也离不开这条河了。”
“……我也喜欢这条河。”
“那咱们俩还是一样的呢”
“……,嗯……”阿浣想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了这么一个字。
他很想骗老艄公说水妖作怪,河上不安全,但终究没能说出口,只是糊里糊涂的将这些话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