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槐序的疼痛是从半夜开始的，开始只是上腹部微微疼痛，他自认为是吃坏了肚子，忍一忍就好了。可没过1个小时，他的肚子不仅疼，还开始发胀，他整个人感觉昏昏沉沉，来到章矮妹屋门前已经控制不住，一弯腰，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然后倒在地上。
章矮妹慌张的将他扶起，探了下头，热的发烫，她忙不迭的跑出去。
王大夫有早睡的习惯，一般晚上9点后已经进入梦乡。“哐哐哐”的拍门声将他吵醒，一同醒来的还有方圆一里以内的狗，大半夜的就听清冷的月光下犬声鼎沸，此起彼伏。他看了一眼表，3点17，拍门声还在继续，他披了件单衫，开门，只见章矮妹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分外焦急。他迅速拿上医药箱，两个人一路小跑回到章家。
此时的章槐序经过多次呕吐后人已变得十分虚弱，王大夫先是量了体温，测了血压，体温39.5，舒张压和收缩压都远低于正常值，再看章槐序，人已经入半昏迷状态。
王大夫眉头紧皱，“章丫头，赶紧送镇上的医院，不是小事。”
两人艰难的把一米八几的章槐序弄到了三轮车后，王大夫也跟着上了车，“我跟你一起去。”
章矮妹感激的点了下头，坐上驾驶位，柴油机的启动声‘轰隆隆’的响彻了静谧的村庄。
镇上医院的急诊室里，两个护士正在无所事事的打瞌睡。
“今天挺好，没啥事，啊……”
“啊……可别这么说，一说事就来。”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个焦急的女声，“大夫！大夫！救命啊！”
两个护士对望一眼，站起身走出去，“怎么啦？”
“大夫，赶紧帮忙，孩子快休克了！”说话的是王大夫，他一路照看章槐序的情况。
“休克！”两个护士被吓退了睡意，连忙找来担架，又多叫了几个人，合力将章槐序抬上去。
值班的医生用手电筒翻着眼皮照瞳孔，确认瞳孔没有异常后，又观察男孩的面色灰白，心脏跳动极快，刚想问家属什么，王大夫抢先说道，“先是腹痛，然后呕吐高烧，烧到39.5，血压70-40。”
他看一眼王大夫，王大夫解释道，“我是村里的大夫。”他恍然的点了下头。
他先给章槐序上了氧气罩并进行大量补液，同时采血化验拍片检测，一套流程下来，天边已大亮，章槐序的血压终于有所回升，心率也逐渐恢复正常。
医生盯着手中的化验单和B超，不断地摇头，摇的章矮妹心神不宁，“医生，我弟弟到底怎么啦？”
他眉头紧皱，衡量再三，“急性胰腺炎。但你弟的情况不是很好，不仅有感染，这，”说着他指了下B超中一块白色的部分，“有出血的症状，要尽快手术，稍有耽搁，会有生命危险。”
章矮妹听到‘生命危险’四个字后大脑一片空白，她理不清为什么晚饭时候还好好的人不过十几个小时就有生命危险了，虽然理不清，但她迅速作出反应，“医生，那就手术，都听您的。”
医生露出无奈的神色，“能做这个手术的陈医生刚好出去会诊，一个星期后才回来。我的建议是你们赶紧转院，最好到大一点的医院去，而且要尽快。”最后他又加了一句，“有条件的话最好去海城市中心医院，他们在这方面是国家重点科室，有很多专家。”
章矮妹没有犹豫，拜托王大夫在医院暂时照看章槐序，她自己回家拿上必要的物品和所有积蓄，跟医院付费借了一辆救护车，当天中午便驶往海城市中心医院。
在车辆行驶了2个小时时，随行的医生发现章槐序身下出现血迹，他告知章矮妹这可能是大肠出血的并发症，章矮妹脸色惨白的点点头。她不断地帮他擦汗，只盼车子开的再快一点，生死之间，人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近5个小时后，救护车停在海城市中心医院急诊室的门前，随行医生将章槐序抬下车，一路推进了急诊室。
海城市中心医院的急诊室比菜市场还要热闹，放眼望去，鲜血淋漓的，疼的打滚的，缺胳膊少腿的应有尽有。章矮妹看到这样的情景，急的快要哭出来，她像无头苍蝇一样胡乱的揪扯着穿白大褂的人，最后是一个年轻的小护士为她暂停了几秒，告诉她先去挂号，病人推进急诊室等着。
她在挂号处焦急的排着队，这个地方没办法为她优先，因为几乎每个人身后都牵动着一条即将或者有可能陨落的生命。
等她挂完号回来时，发现章槐序已经带上了医院里的氧气面罩，急诊室的医生正在看随行医生带来的片子，见她回来，随行医生赶忙将她拉到急诊室医生跟前，“她是家属。”
看片子的医生年纪不大，但有一种分外的可靠之感，他将片子轮流看了一遍，又挑出来几张重要的卡在灯箱上，然后拨通一个电话，“消化内科吗？我是急诊赵阳，有个病例需要会诊，麻烦尽快。”
挂断电话他转头面对章矮妹，“有可能要手术，你将一切准备好，一会儿如果确定手术，立刻去办手续。”
章矮妹忙不迭的点着头。
不一会儿，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急诊室，走到灯箱处，为首的是个头发大半已白的长者，他仔细看过片子后，“手术吧。”
赵阳在交待护士开单，章矮妹手中攥着一打单据飞奔向收费窗口，她紧紧握着，好似手中抓的是章槐序的生命。
收费窗口的扬声器中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下一个。”
章矮妹走上前，将一堆单子塞进窗口。
“一共25000，怎么支付？”护士例行公事的冰冷语气，从扬声器中传出。
章矮妹窘迫的盯着手中所有的钞票，恳切的说道，“我能不能先付10000，剩下的我晚点付？”
“当然不行，你就付10000，人跑了怎么办！”扬声器中的语气充满了不信任。
“不会的，那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跑！”章矮妹焦急的陪着笑。
“这可说不准，亲爹亲妈跑的也不少，何况亲弟弟。你到底付不付，没钱我就通知医生，一堆人排着队呢。”催促的语气显示出说话人的不耐烦。
“麻烦就通融几天，我现在真没有那么多钱！”
“没钱就别来看病，下一个！”
周围的人对收费窗口中坐着的中年女人纷纷指责，但也只是指责罢了。排在她后面的人不好意思的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让开。
她急的快哭出来，攥着钱的手不住的颤抖。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我来付。”
她回头，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挤进人群，挤到她旁边，对扬声器说，“我来付，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