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黑暗中突然发出的冰冷声音让李真一狠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将手机往出声的地方照了照，只见一人正斜靠在石头上盯着自己，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受伤的男人。
李真一松了口气，刚走近两步，便定住了，心下更是大骇，趁着微光，只见男人肚腹处竟开了一个洞腔，不由又往后退了两步，他从不知道一个受了这么重伤的人还能活着。
又把目光往上移了移，却见男人看着四十来岁，脸庞消瘦，五官端正，如果再年轻个二十岁，模样应该不错，只是此时，皮肤已尽是苍白，毫无血色，似已失去了生机，只余一双幽绿的眼睛还有些许神采。
“看够了吗？”男人刚一开口便又大口“咳咳”两声，靠着石头的身体也更颓了几分。
“不好意思。”李真一将目光从男人身上移开，有些急切道：“你的伤太重了，跟我去车上，车上应该有医护人员。”
“呵呵……咳……咳……”男人边笑边咳嗽道：“你不是来杀我的？反而是来救我的？”
李真一奇怪道：“我们并无仇怨，我杀你干嘛？”
“你不是边缘人？”这次该轮到男人好好打量李真一了：“不到二十岁，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我竟以为你是来杀我的，真是可笑……哈哈……咳……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你再这样……”李真一刚生怒气，气却猛然凝结成冰，而且整个思绪都像被面团塞住了一般，难以动弹！
男人笑得放肆，身体在笑声中颤抖，但是，他肚腹上的洞腔竟未有哪怕一滴血液涌出，怎么会呢？难道……
男人收敛了笑容道：“你想得没错，我全身内外早已干枯。”
李真一的眼神带上了俱意：“没有血液，还能活着，人类真的可以这样吗？”
“我说过我是人类吗？”男人瞳孔微缩，眼弯如蛇，道：“你不该来救我的。”
“为什么？”李真一的脚步不由往后挪动着，心如打鼓，呼吸急促，大声给自己壮着胆：“你怎么能不是人呢？你明明就是个人！”
“哼哼！”男人笑声带寒：“我就是你们口中的‘猖’，至于你，既然来了，那就别……咳……咳……”
李真一心下忽的又豁然开达，只觉自己可真是胆小如鼠，自嘲一笑，走近男人，带着几分怜悯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活着，但是，又何必强撑呢？我从电视上见过‘猖’的，你大概也不知道猖为何叫猖吧？我可是学过的。”
男人表情滞住了，嘴角喃喃：“传说，远古时候有一种野兽，杀戮无常，暴虐无端，人们便给它取名为‘猖’！后来，猖灭绝了，因为凡猖必狂，于是这两个字便被连在了一起……直到……”
“直到深渊开启！”李真一接过话道：“从深渊中出现的生物，同样杀戮暴虐，故，取名为猖！所以，你不会是猖。”
“混乱的模样，杀戮暴虐，不会说话，更不会学习人类的知识，你说你符合哪一点了？”
“我没有学过，可是……咳……咳……”
男人的心气像是突然崩溃了一般，眼中那最后一丝光芒则暗淡了下去，看着李真一，虚弱道：“这些都是我女儿教我的！”
李真一向男人伸出右手，无奈道：“你不是猖的证据又多了一个，猖是不会有人类的女儿的。”
男人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过李真一的右手，缓声道：“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到底是人，还是猖！但我知道，你的老师骗了你。”
“说什么呢？”李真一的语气急了几分：“再不救治，你可能真的会死。”
“不用了，我活不了了。”男人的嘴角微微往上弯了弯，话锋转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如何？”
“什么交易？”李真一下意识问。
“一个故事，一个隐秘，一件对人类来说异常难得的宝贝，而你……”
男人看向李真一的眼睛，语气竟带上了几分恳求之意：“你，帮我保护我的女儿。”
“不行。”李真一果断拒绝：“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认为我能保护谁？”
“呵！”男人面色惨然道：“希望渺茫，但毕竟还是有希望的，我，已无他法，答应我吧！我的时间已不多了。”
看着男人越来越颓萎的身躯，李真一心有不忍，可是，这种事能随便答应吗？所以，仍然还是摇头。
“人类啊！真是复杂的生物。”男人先是一叹，继而惨然笑道：“你可以装作同意的，当我死了，你一样可以得到那件宝贝，但你还是拒绝了我，所以，大概，你还是值得信任的吧！”
男人没再理会李真一，扯着重重的鼻息自顾自的开始述说，述说一个从久远开始的故事。
“八百年前，我来到了人类的世界……”
“喂！别自说自话啊！”
李真一转身便要离开，他心虚了，这个男人难道是精神混乱了，不然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可是，哪怕有一点可能，如果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自己要怎么办？
走了一段距离后，他又停了下来，因为男人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停止述说，黑暗中，男人的声音空洞而清晰！
“啊！”李真一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陷入了挣扎之中，自己要是走了，还会回来吗？回来拿取那所谓异常难得的宝贝，自己真的能禁住这种诱惑？如果自己回来拿了宝贝呢？
好一会，他才勉强理清了思绪，自己，大概还是会忍不住回来拿宝贝的，因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善人，但要是真的拿了，那自己一定会受到内心的谴责，因为自己也不是一个恶人。
自己现下只剩下了唯一的选择：交易！这样既不会错过宝贝，也不用埋没安心！
人类，果真是复杂的生物呢！
李真一再次折返而回，当看到男人嘴角露出的笑容后，他只觉得，自己上钩了，他是算准了自己一定会回来？
若真如此，一个这么了解人性的人，也只能是一个人了吧？这么一想，李真一心里的心虚再淡了几分。
姑且听听吧！听听一个垂死边缘人的胡言乱语。
李真一坐在了男人对面的一块石头上，看了看手机，已经一点多了，又看向男人道：“我的时间不多，你最好说快一点。”
话刚出口，立刻又后悔了，他忽然意识到，时间不多的并不是自己。
男人摇了摇头，一仰脖子，看着黢黑的天空，继续述说：“所有的‘猖’来到人类世界都只有一个原因，因为‘神’的指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