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酒馆外总算响起一阵悉悉率率的开门声。
“娘?是您回来了吗?”
昏睡中的元逗逗被声音惊醒,她光着脚丫甚至没来得及穿鞋就第一时间冲下床去。
透过门缝儿她果真见到了元三娘,不过任凭她怎么拍门或讨好着求饶,元三娘都始终无动于衷,就仿佛根本听不见她声音似的,走廊尽头右侧拐角是她的房间,元三娘头也不回的径直推门进去,直到快中午了都没再看见人影?
逗逗猜测她大概睡着了,又或许被她执意要去京都的决定气坏了,总之一步都不肯再迈出来,这种闭门不见的方式或许对元三娘来说没什么,可是跟冷悠时约好的登船时间恰好是正午时分,要是再不出门恐怕就来不及了哇!
她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在房间走来走去,几次尝试强行破门而出却都以失败告终,就在她焦头烂额时,房间里唯一的那扇靠街的窗户引起了她的注意。
由于这扇窗靠着大街,元三娘不便像锁门那样也随便找个锁头一不做二不休的锁起来,不过这也恰好成了元逗逗逃走的唯一办法,尽管在自己家中用“逃”这种字眼可能多多少少有些不恰当……
又跑到门缝儿仔细听了听动静,确定元三娘房里悄无声息后她才有蹑手蹑脚的回到窗户旁,小心推开窗,过程中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可等她开窗以后才发现外面正在下着大雨?
“老天爷你这是打算玩死我吗?”
一连串的雨滴被风吹到脸上,虽是炎炎夏日,可今天这场雨却是没由来的冰凉刺骨,莫名有几分像是冬季的雪?只不过龙坞茶镇临近山皑气候特殊,即便是最严寒的冬季也极少下雪,元逗逗掰掰手指头算算,她从小到大也不过才只见过寥寥数场小雪而已。
元逗逗患有先天性恐高症,而如今她所在的房间正是在酒馆的三楼,即便撇去下大雨不说,单单是房间离地面的高度都足以让她吃不消了。
“死就死吧,大不了十八年后还是个英姿飒爽的好姑娘。”
她心一横,为了欺骗自己不要太在意高度她干脆闭上了眼,可她也并非粗莽的人,早些年元三娘在窗外种了一棵海棠树,如今这树越长越高才几年的功夫就窜到了二楼的位置,她稳定好思绪,确定好海棠树的方位,要是幸运的话,她这一跳借助海棠树茂密的枝丫保护倒是不至于摔成残废。
“呼。”
深吸一口气,她双脚颤颤巍巍的踩在窗边,心里默默的给自己加油打气,随后她双手先离开窗沿,身体随着失重感慢慢向下坠去……
一阵不安到让人绝望的失重感后,伴随着“嗯”地一声闷哼,等元逗逗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成功掉到了地面上,她赶紧活动活动手脚和脖子,发现除了衣裳有些凌乱,手臂和脸颊多多少少有些擦伤外,索性并没有摔断手脚,她抬头看向正在扑簌簌往下疯狂掉叶子的海棠树,她这次能够大难不死显然都是这棵树的功劳。
“多谢多谢,等我从京都回来以后我肯定每日帮你浇水施肥。”
扶墙爬起来后元逗逗不停的对着海棠树双手作揖,今天要不是它的话,恐怕她就真要凉凉了……
“谁?什么声音?”
三楼突然传来元三娘的尖叫声:
“元逗逗你竟敢给老娘玩跳窗?不要命了是不是?老娘数一二三你赶紧给我滚回来,否则老娘一定说到做到打断你的狗腿!”
元三娘趴在敞开的窗上怒指着楼下被摔得晕头转向的元逗逗怒骂,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为了去京都竟然真敢跳窗离家出走啊!
可是任凭她声音多刺耳都无济于事,只见元逗逗撑着身子从海棠树下经过,抬头朝她俏皮的吐吐舌头嘻嘻笑道:
“娘~我至多三五七日便能回来,到时候我再跟娘亲好好赔罪,但现在冷大人和木头鱼他们正在码头等我,我真不能再拖拖拉拉了,那我就先走了哈。”
逃跑前还不忘跟元三娘挥挥手,趁她还没追上来之前,她赶紧一瘸一拐的扎进小巷子里朝码头跑去。
“快给老娘回来!元逗逗你听见没有?不回来的话以后老娘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心急如焚的元三娘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上跑下来,可到了大街上以后四下哪里还有元逗逗的身影?
她突然腿一软,踉踉跄跄向后猛退了几步,一种深深的绝望感让她眼前仿佛不管看见什么都是一望无际的灰黑色。
元三娘终究是没能够遵守当年同他之间所做的约定放她离开了龙坞茶镇,如此一来,他大概也就不会再继续履行那年的诺言,亦如那时候对整个严家斩草除根时的那样,不会再对元逗逗手下留情了吧?
“呼哧呼哧。”
拖着遍布擦伤的身体她一路小跑总算赶上离开小镇的最后一班船,可在此等候多时的冷悠时却早已经不耐烦了。
“元爷元爷你总算来了,不过你衣裳怎么乱糟糟的?”
不仅如此,穆翰钰还从她头发里揪出了几片树叶?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清香,此时的她俨然就像是一个刚刚破土而出的知了猴子?
“这件事说来话长。”
在穆翰钰诧异目光的注视下元逗逗又怎会不知她此时的窘迫和邋遢?但她不顾伤痛一路跑来已是很不容易,哪还有时间半路找间布庄买身新衣服画个美美的妆?
穆翰钰一脸心疼的将她扶上船,还没等坐稳屁股呢,就只见冷悠时面无表情的从船舱里面走出来,见了浑身都被雨水浇透的她以后,他微皱眉,眼底尽是嫌弃的本色。
“元师爷你这是半路被人打劫了吗?看你脏兮兮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说不定还以为我贪财昧下了你的月银,害得你连置办身新衣服的钱都没有了。”
面对冷悠时的讽刺,元逗逗心一紧,穆武峰的话再度涌上心头,她面不改色的淡淡一笑对他俯身鞠了一躬,说:
“卑职的私事就没必要跟冷大人汇报了吧?更何况大人日理万机,哪会在乎卑职的无聊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