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不好对付啊。”
艾芙雷德皱着眉头,谨慎地打量着眼前徘徊的人之脓宿主,这个背负着巨大黑蛇的可怜人有着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庞,现在却因溃烂而显得狰狞可怖。
巨大的、黑泥状的巨蛇在他的背后默默扭动着,这扭动毫无理性可言,仅仅只是因为宿主脆弱的脊椎无力支撑深渊的重量,但艾芙雷德知道,当这只深渊巨蛇需要发起进攻的时候,懒洋洋的扭动眨眼之间就会变为致命的绞杀。
在很久很久以前,无名的灰烬就是这种无情杀戮的牺牲品之一。
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在砍开无数只恐鱼与人类的躯体之后,湿滑的油脂已经沾满了这把曾经削铁如泥的武器,但艾芙雷德知道,当她需要的时候,她还是能用这把家伙贯穿任何敌人的防御。
——就比如眼前的人之脓。
“来啊,没脑子的畜生……”
骑士绕着巨蛇默默走动,宿主脆弱的眼部组织已经在深渊的侵蚀之下腐烂殆尽,在那看起来吓人的红光之下,其实只有一团发臭的烂肉。人脓巨蛇的“捕猎”,其实完全依靠它那灵敏的嗅觉,还有深渊造物特有的,对于生命气息的憎恶。
按理来说,这只人之脓早就该发现自己了才对。
艾芙雷德不动声色地摆好了架势,等着人之脓主动扑上来的那一刻。
“……”
很显然,这只人之脓已经发现了艾芙雷德的身影,但令人不解的是,那只操纵宿主的深渊巨蛇却只是在原地默默地徘徊,即使偶尔有着部分肢体在本能的作用下向着她伸出,很快便也缩回了自己硕大的主干之中。
它就像在守护什么东西一般不断地徘徊,在它的身旁,艾芙雷德发现了许多装扮不同的尸体:恐鱼、教徒、甚至是惩戒军,这些尸体有的毫无防备,有的则全副武装,但无论他们身份如何,很显然,这只人之脓并没有给他们区别对待——粘稠的黑泥公平地吸附在他们所有人的尸体之上,为这只深渊巨蛇的活动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营养。
“不会动?看来是个脑残……”
嘴中说着缓解紧张的话语,艾芙雷德的眼睛却一刻不停地斟酌着战场上的环境,惩戒军的呐喊已经近在耳边,弗朗西斯粗犷的嗓门也已经隐约可闻,失去了悍不畏死的恐鱼潮之后,并仅凭自己异化的身体,那些未经训练深海教徒显然不是惩戒军的对手。
在做出决定之后,艾芙雷德扬起了手中的雷枪。
如阳光刺破云雾。
阳光铸造的金枪射向来自深渊的怪物,坚韧的黑泥如薄纸般被阳光之枪贯穿,宿主脆弱的脊椎在一瞬之间彻底粉碎,人脓巨蛇也被巨大的动能钉死在了地上。
“——嘶!!”
也许是从雷枪的身上感受到了来自远古的恐惧,也许是巨大的痛苦摧毁了深渊不知来源的理智,人脓巨蛇的头颅终于转向了掷出雷枪的艾芙雷德,无数双血红的眼眸也尽数凝聚在了她的身上。
“……咦。”
一阵恶寒悄悄爬上骑士的脊骨,艾芙雷德不动声色地后撤了半步,另一柄雷枪在她手中隐隐浮现。
“滋…滋…”
雷蛇闪动着,被高热所融化的人脓不断滴落在地上,被黑泥沾染之处,大地都呈现出死灰般的裂痕。
“吼!!”
人之脓吼叫着,深渊巨蛇朝着天空扬起自己修长的头颅,长满利齿的巨口张开,声音却只是由宿主单薄的喉咙中传来,听上去有一丝滑稽。
巨蛇扑向骑士,宿主的双腿承受不住奔跑所带来的强大冲击,骨骼破碎,苍白的骨茬刺破皮肤,人脓的速度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利爪插入地面,黑泥冒出触手,人脓巨大的身躯朝着艾芙雷德冲撞而来。
“终于来了啊。”
面对着人脓的撞击,艾芙雷德的嘴角反倒勾起了一抹笑意,骑士高高跃起,和过去活尸化严重的灰烬人不同,她现在可是——
有!膝!盖!的!
如过去无数次一般,艾芙雷德掷出了手中的雷枪,她现在急需一把火,一场烧尽一切的大火,而自从她踏上罗德岛的第一天起,负责教育她的煌就对她科普过:
用电要注意,电,是会生火的。
而这里遍地都是油脂。
雷枪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径直轰击在人脓身下一块凸起的金属板上,雷电与合金相撞,细密的火星顿时如瀑布般落下。
恐鱼的油脂是极好的易燃物,在古代的伊比利亚,部分弹尽粮绝的惩戒军团甚至会使用恐鱼油作为提灯的燃料,当然,这些人的下场不尽相同,他们的命运也与艾芙雷德毫无关系,她现在唯一需要的,只是点起一把烈火。
事实也如她所愿,几乎就在火星滴落而下的同一瞬间,粗壮的火蛇便缠绕在了人之脓溃烂的身体之上,就在接触火苗的一瞬之间,原本势不可挡的巨蛇猛然抽搐了起来,巨大的身躯扭动着,将四周的工事与遗骸粉碎殆尽。
“一如既往啊……虽然我一点都不怀念这东西就是了。”
感慨之余,艾芙雷德也没停下动作,人脓身上的火虽然壮大,但在深渊的侵蚀之下已经有了逐渐熄灭的迹象,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骑士提剑冲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里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艾芙雷德弯下腰去,躲过了人之脓无意识的挣扎,一根粗大的触手擦着她的发梢飞过,下一秒,被轰中的废弃地堡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高强度合金的骨架断裂成了一堆毫无价值的金属残渣。
“但最重要的,果然还是——”
剑锋扬起白光,在过去洛城内战的时候,艾芙雷德曾百般诟病过着这名为“祝福武器”的奇迹特效,但在这个时候,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由白教最纯洁的一批骑士才能掌握的奇迹,用来对付万物之恶的深渊 ,确实再合适不过。
长剑砍在人之脓的身上,剑锋所及之处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人性的污秽滴落在骑士的身上,在转瞬之间便化为灰烬。
“找到…你了!”
艾芙雷德最后一次矮身,冲破了人之脓挥来的骨爪,看着眼前呆滞的深海教徒宿主,她墨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怜悯。
“…再见。”
艾芙雷德无声地挥剑,宿主的嘴唇翕动着,背后盘踞的人脓也随之发出狂乱的嘶吼,但从剑锋划破头骨,烧焦宿主腐烂的大脑之后,一切顿时安静了下来。
作为一种“疾病”,无论生命力多么顽强,人之脓,总归是需要宿主的。
现在,它的宿主死了。
“——呜呜……”
小山般的身躯轰然倒下,如雨的黑泥劈头盖脸地浇在艾芙雷德的脸上,骑士小姐只能苦着脸随手捡起一块铁板,顶在头上假装雨伞。
在四处横流的烂泥之中,一抹金光跃入了艾芙雷德的双眼,根据先前的记忆,这应该就是这只人之脓先前徘徊不去的地方。
艾芙雷德迈步上前,伸手探入人脓的尸体,圆润的触感映入她的心头。
“什么东——”
“——嘶!”
凄厉的嘶吼最后一次传来,艾芙雷德猛地回头,一只巨型的畸形利爪在她的眼中逐渐放大,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艾芙雷德举起左手挡在自己的胸前,在她以前的习惯里,那里应该是盾牌的位置。
可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
“哇嘎——”
利爪带着风声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艾芙雷德的身上,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惩戒军的战旗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看来不用死了。
带着这样莫名的安心感,艾芙雷德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