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一辆疾驰的“野牛”突击车上,整个套在防弹背心里的艾芙雷德正盯着手中的铳械默默发呆,而透过身后的窗外,还有几辆相同模样的载具也在一同奔驰。
这里是郁金香的得力干将,弗朗西斯·费尔南德所组织的突击队,当艾芙雷德找到这位丰蹄壮汉时,这位讲话很大声的暴躁老哥已经飞速地集结好了自己的手下,效率之高甚至会令一些专业部队汗颜。
对,说的就是你,特雷西斯的雇佣兵。
而当艾芙雷德说明来意之后,这位性格直爽的大哥也充分展现了伊比利亚人的率性直爽与绅士精神,表示自己将与“这位小姐”共享座驾,并顺手往她的身上塞了一套怪模怪样的装备。在得知了这位小姐来自拉特兰后,弗朗西斯甚至还大气地往她的手中塞了一把珍贵的铳械,并将艾芙雷德诚挚的拒绝当成了某种谦虚的表现,拍拍屁股坐上了载具。
挺不错一人,这是艾芙雷德对其最初的评价。
就是不由分说地往人身上塞东西这点需要改改。
脖子被防弹背心的线头扎了一下。艾芙雷德揉着自己的脖颈,在心里暗暗评价道。
“三千六百米,标点115,放!”
坐在她身旁的菲林观察员举起望远镜,为来自身后的火力支援提供着视野。
轰!
宛如雷鸣响彻,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伊比利亚常年阴沉的天空中顿时出现了一道道白线,雷神工业出产的“雷神之锤1096”式野战支援火炮带着冲天的怒火,为远处的深海教徒带去了伊比利亚诚挚的问候。
“确认命中!打得好,稻草。”
从望远镜中看到了四处乱飞的扭曲肢体,菲林观察员朝着对讲机发出了兴奋的吼声,“下一轮,三千四百米,标点112,准备!”
………
“发什么呆呢,【小姐】?”
隆隆的火炮声中,一个粗犷的男声从背后传了过来,同时伸来的,还有一只同样粗糙的大手,一个脸上带有伤疤的丰蹄壮汉凑上脸来,好奇地盯着一脸呆滞的艾芙雷德,“怎么,第一次上战场?”
“啊…弗朗西斯先生。”
艾芙雷德转过脑袋,对着丰蹄壮汉的大脸挤出一个笑容,“倒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事实上,我对这种地方并不陌生。”
“那你在干什么,我看你抱着那把铳发了半天呆了。”
弗朗西斯好奇地指向骑士小姐怀中的短铳,上面以一种被萨科塔看见就会当场暴毙的粗暴手法烙上了属于伊比利亚的标志,还专门锯断了枪管以提升灵活性。
简而言之,要是放在隔壁战锤,这就属于什么都不干就得被机魂弄死那种。
“说来不好意思,但我在想……”
艾芙雷德将短铳举到弗朗西斯面前,十分诚恳地提出了疑问,“弗朗西斯先生,这玩意到底怎么用?”
“……你真不会啊?”
弗朗西斯愣了一下,“我听头儿说你在拉特兰待过,所以才发铳给你的。”
“在拉特兰生活也不一定得会用铳吧……就像炎国人不一定都会讲相声,东国人不一定会放忍术一样,你们这是刻板印象,得改。”
艾芙雷德一脸认真地指出了弗朗西斯的错误认知,接着又拉了拉自己防弹背心的领口,“还有这玩意儿,穿着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你们就没有盔甲么,钢板,全罩式的那种,我穿着那个心里才踏实。”
“盔甲?这都什么年代了……”
弗朗西斯不解地挠了挠头,不过很快便释然地笑了起来,“放心,这玩意儿可绝对比什么盔甲有用,一般的恐鱼都咬不穿这东西。”
“那可不一定……”
艾芙雷德不情愿地嘟囔着,不过还没说完,一只大手便按在了她的头上。
“卧倒!”
耳边传来菲林观察员的吼声,然后便是一阵剧烈的颤抖,眼前的场景开始天翻地覆,让艾芙雷德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
“……唔?”
一阵格外猛烈的冲击过后,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那个菲林侦查员的双腿——只有一双腿,他的上半身卡在车顶的观察窗外,一个骇人的大洞贯穿了他的身体,并在离开的时候撕裂了他的下半身,滚烫的鲜血浇在艾芙雷德的脸上,并在从未断绝过的寒风中飞速地失去温度。
很显然,弗朗西斯之前吹嘘的防弹背心并没能拯救这个可怜人的生命。
“什么鬼……”
艾芙雷德花了一点力气才搞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似乎是远处敌人的反击炮火,很显然,自己所在的这辆载具被击中了。
感谢雷神工业从不偷工减料的优良作风,这辆车似乎只是失去了动力,并没有发生电影中的那种剧烈爆炸——明白了这一点后,艾芙雷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嗯…”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艾芙雷德也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她这时才发现,一块被撕裂的钢板正压在自己的胸口上,上面还冒着一抹滚烫的烈焰。
虽然艾芙雷德自己完全没感觉就是了。
“他妈的,费里德!”
弗朗西斯的声音在车体之外响起,在艾芙雷德有限的视野之中,一双有力的臂膀先是抓住了菲林青年卡在车顶的上半身,并在拖出半截尸体后猛地沉默了下来。
“余火小姐!”
幸运的是,同伴的死显然并没让这位老哥失去理智,一阵沉默之后,在艾芙雷德震惊的眼神之中,挡在头上的顶棚突然被人整个掀了开来。
“……该死。”
弗朗西斯扔下手中的半截车顶,脸色难看得像是海边的凌乱的废石。
他轻轻走到艾芙雷德的跟前,在她一眨不眨的眼神中,粗糙的大手缓缓盖上了骑士小姐的脸庞。
“安息吧,我们会帮你报仇。”
丰蹄壮汉低沉的嗓音传来,嘶哑的声音中仿佛蕴含着澎湃的怒火,与一丝丝无力的疲惫。
“……报啥仇?”
艾芙雷德眨了眨眼,一脚蹬飞了压在腿上的钢板,“还有你能不能别扣我眼睛,挺难受的……”
“……”
如果说弗朗西斯先前的表情是一半的悲伤与一半的愤怒,那么现在就是纯纯的惊悚,不大的眼睛瞪得宛如鸡蛋,厚实的嘴唇不住地翕动着。
“……咋了?”
艾芙雷德麻利地站起身来,从杂乱的车体中抽出了自己的长剑。
弗朗西斯很凌乱。
“…你没死啊?”
艾芙雷德也很迷茫。
“咱能不能说点好的……”
两人就站在一辆报废的突击车中大眼瞪小眼,寒风瑟瑟的伊比利亚荒原之上,又多出了两个懵逼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