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特兰国教审判庭,审判长办公室,“裁决之地”。
一片昏暗的办公室里,突然亮起一阵金光。
“…?”
坐在一副靠椅上的萨科塔老人愣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地从衣袍中抽出了那把陪伴自己征战多年的守护铳。
当然,前来拜访的客人并不需要他动用武器。
“安德烈斯安德烈斯!老东西,你还活着么?”
“…我虽然老了点,但承蒙主的光辉,依旧还算硬朗,圣赛勒丝汀阁下。”
年迈的审判长看着眼前如幽灵般凭空出现的漂亮女子,无奈地将手中的铳械收回了怀中。
“请问阁下此番造访,是有何贵干啊?”
“少说废话,这玩意儿,你不会不认识吧?”
赛勒丝汀一脸不耐地打断了安德烈审判长的寒暄,在这间没有“外人”的办公室里,教会的活圣人也放下了自己平时的伪装,“一个外国女人的武器,她说,这玩意来自她的故乡。”
她将塞在自己衣袖中的长剑抽出,利落地插在了审判长那张炎国花梨古木制成的办公桌上,在烛光的照耀下,剑柄上的双龙反射着银色的微光。
“……哦?”
审判长凑近那柄长剑,略带浑浊的眼球上莫名反射出一抹精光。
“洛斯里克长剑?真稀奇啊……那次远征过后,教会已经上千年没有见过这种装备。”
老天使伸手弹了弹长剑光滑的刃面,手指与钢铁相交,一道发出悦耳的叮叮声。
“呼…你就这么识货?”
“呵……”
老人微微一笑,将长剑从桌子上拔了下来,借着赛勒丝汀头顶的光环打量着这把凶器的剑锋(作为审判官们的头领,他头顶的光环自然也是黑的)
“你看,往外翘起,淬火而成的剑锋,集放血,断筋,刺骨为一身,根据典籍记载,这是这种武器的典型特征——阁下当年见多识广,还需要我一个老头多嘴?”
“……啧,看来是真的。”
“不过,凡人的眼睛总避免不了出错,要验证真假,最可靠的方法,可是在阁下自己身上。”
审判长面目慈祥地笑了一下,将长剑递到了赛勒丝汀手边。
“……”
赛勒丝汀沉默了一阵,伸手接过了剑柄,往自己的手臂上轻轻刺了上去。
滴答…
嗤!
淡金色的血液缓缓浸染剑锋,在两位天使的注视下,一抹明亮的火焰突然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真货,不用验了。”
圣赛勒斯汀扔下剑柄,随手抚过自己仍在流血的伤口,“能点燃我的血,无论这把剑的来源如何,它的主人,都确实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远古先民。”
圣人的手掌轻轻放下,还在流血的创口已经恢复如初。
“剩下的就是你的活儿了,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赛勒斯汀转身离去,留下身后陷入思考的审判长大人。
“…阁下,您往何处去?”
“我去通知教宗冕下,顺便告知一下寻路者。”赛勒斯汀欢快地答道,淡金色的光环辉光四射,这位陪伴了教会千年的圣人显然心情大好,“这活儿干了一千来年啊……终于可以休息了。”
“那,万事拜托了哦。”
赛勒丝汀对审判长挥了挥手,转瞬消失在了暴涨的金光之中。
如同来时一般,圣者消失在了老人的眼前。
“……”
老人紧紧盯着自己桌子上那条触目惊心的伤口,脸上的青筋不自觉地跳动着。
他从口袋里掏出电话。
“喂,对,再寄一份账单给圣人会。”
“对,赛勒丝汀阁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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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真理之轮】上,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两人依旧还在行走。
“欸,小葬啊……”
艾芙雷德跟在送葬人的身后,终于忍不住向着执行者的背影抛出了心底的疑问,“刚刚那个女人是谁啊,看着好厉害的样子哦?”
“你说圣赛勒斯汀阁下?”
送葬人的声音飘来,出乎意料的,他似乎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圣·赛勒丝汀·芙利嘉大人,教会的活圣人之一,据说也是在如今的审判庭都尚未建立之前,位列教会最早册封的一批圣人。”
送葬人表情认真地背诵着在拉特兰民间流传甚广的《圣人录》中有关赛勒丝汀的部分,艾芙雷德只是静静地听着。
“根据某些传言记载,在赛勒丝汀阁下诞生之时,整个拉特兰曾有七天不入黑夜,荒芜破败之地都长出花草。”
“阁下蒙主恩赐,得享永痕的生命,据说她双手所触及之处,受伤的都不再流血,遭难的必得到救赎;也据说她曾经统领主的审判军团征战百年,扫平了圣城北方盘踞的邪魔势力。”
“哇这么说她岂不是年龄很大……明明看上去这么年轻的说。”
“……圣人的容貌并不受到时间的约束,赛勒丝汀阁下的面容定格于她二十六岁时,并在此后千年都未曾变动分毫。”
送葬人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当然,这是教会的记载,我并没有活过千年,但我依然相信这一点。”
“哦……”
听着送葬人的讲述,艾芙雷德默默点了点头。
“还挺可怜的。”
对于圣人的过往,艾芙雷德只是如此评价道。
“你?可怜一位圣人?”
送葬人转回头来盯着艾芙雷德的眼睛,古井无波的蓝色眼眸中泛起了一丝波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是啊,就是挺可怜的。”
艾芙雷德轻轻叹了口气,温和的伪装笑容消失不见,精致的面庞上浮现出久远的悲伤……还有一丝隐藏得很好的恐惧。
“永生不死,被使命束缚,这不就跟那些【游魂(Hollow)】没什么区别嘛。”
“这可是凡人求而不得的恩赐。”
“呵……恩赐?”
艾芙雷德突然笑了起来,她盯着送葬人的眼眸,将自己眼中的讥讽深深刺入他的眼底。
“要是有人许诺你永恒的生命,但同时背负永无止境的使命,即使这使命再过伟大……费德里科先生,你就真的那么愿意么?”
“好好想想,费德里科。”
“我当然——”
“……”
送葬人不假思索地开口,但只是发出了两个音节,某种莫名的恐惧便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本能地不愿去想这阵恐慌来自何处,或者说,承认这种恐慌来自思考这点,本身就会引发更大的恐慌。
所以他只是转身,继续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走吧。”
“…嗯。”
送葬人不再开口,艾芙雷德也没有继续追问,在昏暗的烛光之中,审判庭的大门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