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听洛清公主这么一说,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施了一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是行之失礼了,还请公主、珂曜郡主恕罪。行之去年上京途中曾经遇险掉落山崖,幸得义兄救治;后来义兄陪行之上京,更是为了救行之而与猛虎同归于尽。义兄两次救行之性命,行之思及义兄一时失态,并非有意轻慢,还请公主、珂曜郡主海涵。”
洛清公主急忙扶住云起说:“云大人言重了,今日中元,我们本就是为追思故人而来,云大人思念故人真情所至,何过之有?”
夏月珂曜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接口说:“羲云侯,是珂曜唐突了,对不起。”边说边向云起微微低了低头表示歉意,云起也急忙点头回礼,只是脸上悲伤的神色并未有半分消减。
夏月珂曜见到云起这副模样,心里不知为何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忍不住开口说道:
“羲云侯,今天是中元,我们放的这些灯很快就能抵达彼岸、接引故人回来探望。按照我族的习俗,这一天我们会穿上最美丽的衣服,举行盛大的节日庆典,一来,是为了迎接故人回家;二来,是想让他们看看我们生活得很好,好叫他们放心。我们古烁人相信,就像我们希望亲人们在彼岸一切安好一样,他们也一定希望看到我们生活得快乐、幸福。”
停了停,珂矅又有些出神地说: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希望我的家人和朋友能够多想想我们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开开心心的继续生活,而不是因为我的离开而悲伤。生离死别当然是件让人伤心的事情,但是,每年这几天是他们回来探望的日子,也是我们重聚的大日子,所以,在这几天,我们一定要开开心心的,这样,他们才能放心啊。”
说完,珂矅转头看向洛清公主,摇着她的胳膊说:“洛清姐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洛清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这么说来的确有些道理。”
夏月珂曜听洛清公主夸她说的有道理,开心地笑了一下,又转过头有些期盼地看着云起说:“羲云侯,再过一会儿中元庆典就要开始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到时候会有许多表演和游戏,还有好多好吃的,对了,还会放烟花,很好看的。”
云起轻轻摇了摇头,勉强收敛了脸上的悲伤神色,向洛清公主和夏月珂曜行了一礼说:“多谢珂曜郡主相邀,只是行之素来不太习惯热闹,只怕去了反而会扫了珂曜郡主的兴致,只能抱歉失陪了,还请珂曜郡主见谅。”
夏月珂曜正想再劝,却被洛清公主轻轻拉了一下,冲她微微摇了一下头,然后向云起点了点头,说:“云大人节哀,那我们便不打扰云大人了。”
洛清公主知道云起的性子一向喜静,古烁的这个风俗固然有些道理,可她和云起毕竟是洛朝人氏,一时之间并没有这么容易适应,自己已是古烁上后,这样的庆典自然是不能不去,但云起义兄新故,看他方才的模样,只怕一时之间难以释怀,实在不忍心勉强他。
夏月珂曜此时也反应过来,便没再相劝,而是挽住了洛清公主说:“洛清姐姐,那我们赶紧去吧。”然后又看向云起,点了点头说:“羲云侯,那珂曜便告辞啦。”
说罢夏月珂曜挽住洛清公主就要走,忽然又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对云起说:“羲云侯,你义兄他一定希望看见你好好的,一会儿放完河灯,记得要笑噢。”边说边伸出两手食指,放在自己的嘴角两边,向上划了个弧线,冲云起绽放了一个无比璀璨的笑容。
夏月珂曜是古烁有名的美女,与洛清公主的精致秀美不同,她五官更加分明、大气,笑起来便如夏日骄阳,灿烂而热烈。
云起先前听了夏月珂曜的话,便有所触动,此时再见她这般灿烂笑容,不由觉得心中一暖,也露出了清浅笑容,向夏月珂曜行了一礼,诚心诚意地说:“多谢珂曜郡主。”
云起容貌清隽,这一笑有如皓月清辉,澄澈纯粹,又如这盛夏当中一缕微凉晚风,沁人心脾,而他眉间眼底散不去的悲意,又让人隐隐约约地觉出些疏离,他身形消瘦,此时一袭宽大白衫被河风吹起,越发显得人单薄,透出几分不属人间的缥缈之意,似乎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
古烁国的人以游牧捕猎为生,多半生得强壮健硕,夏月珂曜以往从未见过云起这般温润如玉、清雅出尘的人物,此时再见他这一笑,不由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又见他微微颦起的眉宇,想着他因为义兄之死的悲痛,自己忽然也觉得有些难过。
一时之间,夏月珂曜的心里五味杂陈,混乱无比,不由自主就红了脸,忽然挽住洛清公主急急忙忙地转身就走。
洛清公主被夏月珂曜这么一拉,觉得有些奇怪,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脸上绯红,又回头看了云起一眼,便明白了,却装作不知情,打趣她说:“珂曜妹妹,你的脸怎么红了,这里很热么?”
夏月珂曜听到洛清公主的打趣,故作生气地轻轻哼了一声,白了洛清公主一眼,又冲她皱了皱鼻子表示不满,可夏月珂曜是个直爽活泼的性子,假装生气过后,还是忍不住问:“洛清姐姐,洛朝的读书人笑起来都这么好看么?”
洛清公主笑嘻嘻地看着夏月珂曜说:“别的读书人怎么能跟我们的云大人相提并论?我们云大人可是两试元首、御笔钦点的状元郎,他笑起来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夏月珂曜听了脸上红云更甚,说:“真的?”接着又反应过来,摇着洛清公主的胳膊撒娇地说:“洛清姐姐你好讨厌,状元比的是学识,又不是比笑得好不好看。”两人就这么边说笑边渐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