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璇今天下班有点晚,马家驹开车在普济医院外面的马路上等她。他们结婚以后,张璇就搬到了家驹的房子一起住。张璇穿一件天蓝色的外套,里面是黑色的薄毛衣;家驹穿一件米色的风衣,里面也是一件黑色毛衣,两个人真的是金童玉女非常般配。
张璇坐进副驾,家驹发动汽车,问她:“晚餐想吃什么?”
张璇满面春风地对家驹说:“今天好像没什么胃口。不过呢,又想吃点酸的、吃点辣的。”
马家驹一听,似乎这个愿望并不难满足,就说:“这还不简单!咱们去吃个酸辣土豆丝吧?让大师傅多放辣椒多放醋,一定炒得又酸又辣。或者做个老虎菜,也能又酸又辣。”
张璇娇嗔地瞥了他一眼:“你傻乎乎地什么也听不懂!”
家驹有点儿楞,不明所以,“这都不喜欢吗?你想吃什么就说,我肯定让你满意!”
张璇娇羞地把眼睛垂下说:“我怀孕了!”
家驹听了一激动,脚下用力来了个急刹车,“你说什么?你说,你怀孕了?”
张璇头一歪说:“怎么?你听到这个消息不高兴吗?”
家驹伸手一把把张璇揽在怀里说:“我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呢?太好了,我要当爸爸了!咱们到家就给爸妈打电话。”
潍县的桃花还未开败,青岛的樱花又接茬盛开了。
近百年来在青岛的日本人比较多,所以很多地方都有成片的樱花树。在青岛赏樱花首选中山公园。这里有单樱、双樱、山樱等10多个品种的樱花树上千株,盛开时便将公园铺盖上一层粉色的云霞。公园时有一条六百多米长的樱花路,红的、粉的、白色的花枝争相从树干上探出去,像浓妆艳抹的日本歌舞伎,为撩拨游人使出浑身解数。
浓郁的花香真的令人陶醉,恍恍惚惚让人想不明白到底是这香味凝结成了一朵朵艳丽的花,还是这一簇簇的花朵散发出了迷人的香气。游客站在其中,仿佛进入了一个粉色的童话世界。
八大关的居庸关路附近也是青岛樱花最集中的地方之一。道路两旁开满樱花,树枝相连犹如美女手手相牵,组成了一条天然的“樱花隧道”。来这里赏花的人很多,有日本人、也有中国人。
竹下太郎专程带美惠子到居庸关路赏樱花。竹下太郎穿着蓝紫色的粗条纹和服,美惠子白底的和服上绣着红色和粉色的小樱花,好像那花朵不是绣上去的,而是从路边的树上落下来直接飘上去的。
八大关的西式洋房风格多样。除了德国建筑风格,还有俄国、英国、法国、美国、日本和丹麦等20多个国家的建筑风格,因此被称为“万国建筑博览会”。
在这些建筑中,古希腊式、罗马式、哥特式、巴洛克式、洛可可式、田园风式、拜占庭式等各种建筑风格随处可见。如此众多的建筑风格拼在一起并没有显得杂乱无章,反而在整体性上有着恰到好处的协调感。有古罗马遗风的爱奥尼、多利克、科林斯石柱,粗犷的毛石和女儿墙上的雉堞;还有大量运用半木结构装饰的“英国乡村别墅风格”,以及拜占庭风格的山花和隐喻着伊斯兰文化的拱门等等。
阳光照射着居庸关路的百年洋房上,樱花掩映着坚硬的石头,如同日本的美女依偎在欧美的硬汉身边,此时的美景和美人是那么和谐,格外抢眼。
竹下太郎与美惠子款款在路上走着,在路的另一侧,迎面走来了吴鹏飞和刘雨欣。鹏飞今天穿得是一套浅灰色的中山装,刘雨欣穿的是蓝色和白色相间的竖条旗袍,男的帅女的靓,在人群中也很扎眼。
美惠子与竹下太郎走着、看着、聊着,不经意间就看到了刘雨欣,一下子想起了在火车上、在水族馆路口都看到过这个女人的身影,也记住了刘雨欣旁边的鹏飞的模样。
美惠子相信竹下太郎不会看不到这一对青年。她暗暗观察,但竹下太郎好像对刘雨欣一点印象也没有。她又故意停下来,边和竹下太郎说话,边转身背对着刘雨欣,好让看着自己的竹下太郎正面对着刘雨欣和鹏飞,心想:都这个角度了,你还看不到她吗?
美惠子很想从手包里掏出手枪,就像当时毙掉日本特工欧阳兰一样,立刻把刘雨欣干掉。她想,如果今天把这个女人放走了,下次再找她可能也不是太容易。
刘雨欣自然也看到了英俊的竹下太郎和美丽的美惠子。但是因为吴鹏飞在身边,她不能说什么。她故意装作没有看到竹下和美惠子,甚至没有多瞟二人一眼,这让旁边的鹏飞感觉到一种刻意的回避。
如果说此时美惠子见到刘雨欣有些惊讶,那么当她和竹下太郎回到胶澳总督府,又发生了一件让她无比震惊的事情。
晚上九点多钟,美惠子从二楼办公室出来,准备回自己的宿舍去。当她走到主楼梯的位置,恰巧看到长野荣二司令与一名日本军官先她一步上楼梯去三楼。那个军官的正脸也就一秒钟的时间从美惠子眼前闪过,就这一眼,如同见了鬼魅一般,吓得美惠子几乎魂飞魄散。
因为她见到了一个本应该已经死去的人,那个人是她亲手开枪击毙的,并且有一枪是直接爆头,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但是,那张脸竟然又活生生地出现在胶澳总督府,出现在美惠子面前。遇上这样的事情,而且是在晚上,恐怕没有人会不害怕。
此刻她头上全是汗水,顺着鬓角向脖子里流。她嘴唇和口腔发干,手脚软弱无力,整个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
美惠子强迫自己转身面向走廊外面,假装看风景。她想一定是自己眼睛花了,是不是最近工作太辛苦,压力太大?或者刚才看到的根本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只是长得相像的男人?再或者,刚才根本就没有遇到长野司令和什么人,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美惠子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悄悄把手枪拿出来打开保险顶上火,又把枪插入到腰带上的枪套内,但没有扣上扣子。她又深吸了两口气,调匀自己的呼吸,心里默默提醒自己,那只是一个错觉罢了。
她走下楼梯,走出总督府一楼的大门,走下门前的台阶,不由自主地回头向三楼长野荣二办公室的阳台张望。不远处的一个探照灯扫过总督府大楼,美惠子竟然真的看到那个军官站在那个阳台上,赫然就是已经死去的欧阳兰。
美惠子连忙转身就走,越走越快,只想让自己立刻从那个军官的视线消失。她不知道那个人是否看到了自己?也不知道欧阳兰是不是已经向长野荣二报告 当时是自己开的枪?她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慌乱,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大脑空白僵硬。她回到房间把门反锁,掏出枪靠在墙上,等待着下一刻日本兵破门而入。
理性告诉自己,死去的欧阳兰不可能复活。但是眼前的欧阳兰又让美惠子迷惑,她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强迫自己上床,但是衣服没脱,手不离枪。最后不知道到了几点,她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美惠子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她洗漱完毕,饭都没吃到了办公室。她现在没有人可以商量,也没有人可以依靠,强做镇定,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上午的时间。
费宗明对马家驹成功脱险的故事一直存有怀疑。家驹回来后告诉费宗明,那天晚上炸火车,自己被爆炸的气浪震晕飞到铁路旁的草丛里,万幸没有被鬼子发现。后来被一个路过的农民救醒,告诉了那个农民自己父母的家庭住址,许以重金,被送回家接受治疗,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这个故事听上去也能自圆其说,但是毕竟费宗明没有亲眼看到,是真是假无从佐证。这就成了费宗明的一个心病,他找来一个心腹,安排了一个试探马家驹的小计策。
美惠子午餐的时候硬逼着自己吃了些饭,她终于理解了寝食难安的滋味。下午,美惠子找了个由头去了长野荣二的办公室。她打算好,如果那个欧阳兰揭发自己,那就只能同归于尽了。所以她插在皮套里的枪是顶着火的,还在身上藏了一颗手雷。
但是在长野荣二的办公室没有见到那个女人,长野荣二也没表现出任何一点不同。
一个小时后,因为一件事情美惠子到了特高课矢野雄一办公室的时候,直接吓了她一跳,那个欧阳兰就坐在沙发上与矢野雄一交谈甚欢。
但是,那个女人似乎根本不知道美惠子是谁,非常傲慢地没有用正眼看美惠子一眼。美惠子心想,她是被自己的子弹打坏了大脑吗?所以她才没有认出自己。
看到美惠子进来,矢野雄一介绍说:“美惠子,这位是由川加代子,刚从东京调到青岛来,以后她就是特高课的行动队队长。”
美惠子马上立正向由川加代子敬礼:“由川队长好!我是参谋部的稻圣美惠子,请多关照!”
由川加代子点头表示回礼,面无表情地说:“好的,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一起把工作做好吧!”
美惠子看由川加代子确实不认识自己,心里才稍稍平缓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