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华请老太太露出右手腕,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上,眼睛微垂,花了有一分钟时间来给老太太号脉,然后又换了左手腕把了脉。又请老太太伸出舌头看看舌苔,翻开老太太的眼皮看了看,瞅了瞅她的气色,微笑着说:“老太太,请放心吧,您这病能治!”
总共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但对霸爷来说犹如过了半天,他就一直担心从家华嘴里说出“治不好”三个字。结果呢,家华轻描淡写地说“这病能治”。
张文生心里直念叨:谢天谢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总算是有个大夫说这病能治了。
老太太一听说自己的病能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仿佛看到了希望。马上说:“哎吆!大夫啊,只要我这病能治,咱花多少钱都行啊!”
霸爷也立刻表示,钱不成问题,让家华给老太太用最好的药。
家华拿起桌子上的毛笔,略一思忖,刷刷刷开了两张药方,交给身边掌柜的下楼去抓药。自己转身从后面的桌子上倒了两杯茶,放在老太太和霸爷面前说:“老太太和张先生请喝茶,稍等片刻,一会儿药就准备好了。”
本来张文生上楼后看到家华年轻,对他的医术很是不以为然。以为他会说治不好,让自己白跑一趟。结果家华不到十分钟就把药方都开出来了,他想这方子真的能行吗?如果胆敢忽悠我,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两个人闲聊着又过了有十分钟,掌柜的上来说药准备好了,一会儿下楼直接带走就成。
家华叮嘱说:“大包的十副药是内服的,提前两个小时泡水,大火煮一个小时,再文火煮两个小时,三碗水收成一碗。一天服三次,早中晚间隔八小时。但是副药需要一个药引子。”
张文生忙问药引子是什么?家华说:“给老太太治病需要三钱未过百岁的男婴的胎毛做药引子。”
霸爷一听,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回去让手下去找,给人家点钱就行了。
家华又说:“那五小包药是外用的。一包药五斤水,煮开后等药晾到不烫手,用来洗身上长疱疹的部位,两天洗一次,一次洗十分钟就得。”
又与张文生约定十天后,也就是正月初九再带老太太来复查、调方子,承诺说三个月一定让老太太恢复如初。
老太太听了眉开眼笑,长病这些日子白天晚上又疼又痒,老遭罪了,今天终于有盼头了,问家华:“大夫,这药需要多少钱啊?”
家华笑着摆摆手说:“老太太,等您这病治好了,帮我传个名就行,我不收您的钱。”
霸爷一看,这大夫人虽年轻,但是很上道,这是要让自己欠他个人情啊。
笑了笑说:“马大夫,老太太的病只要能治好,以后您在青岛不论遇上什么事儿,你马大夫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家华哈哈一笑,送霸爷和老太太下楼拿上药,又送到车上。老太太千恩万谢这才走了。
回到楼上,家华拿起电话打给莫维刚,把事情经过一说,老莫觉得今天这事太巧了吧?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想找霸爷人家自己送上门儿。看来这是一个好兆头!
家驹写给张璇的信里,除了表达相思之苦,主要是谈到了马老爷子和夫人希望俩人早点结婚的事情。晚饭时间,张璇把给家驹的回信交给家华,还有送给老爷子和老太太的礼物也请家华带回去。家华就坐晚上的火车回潍县了。
潍县位于山东中部,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它向西连接周村和济南,向东是通往青岛、烟台的必经之地,山东唯一一条纵贯东西的铁路在潍县被卡住了咽喉。这几天潍县火车站异常繁忙,日军在这里进行兵力集结和补给储备,在车站铁道南面修建了一个兵营,并建了一处军用仓库。
家华一出火车站,就看到丽芬站在大门外张望着,他紧走几步,喊丽芬的名字。可能丽芬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脸冻得通红。 家华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抱起丽芬转了一圈。丽芬双臂搭在家华肩膀上,笑盈盈地问:“你想我没有?” 家华放下丽芬,拉起她的手,“想啊,每天都想!”
因为想多在一起待一会儿,家华让来接站的满叔拉着行李先走了,自己和丽芬慢慢走回家。在路上丽芬告诉家华,他三天不在家,潍县来了很多日军,医院也被日本人征用,看来要打仗了。
家华说:“日军计划在春节期间发动清剿进攻我们的部队,后面我们工作上会有更大的压力和危险,平时你要多加小心啊!”
丽芬抓住家华的左臂,侧过脸望向家华:“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任何事情都可以面对,就让我加入你们的战斗吧!”
战争虽然残酷,但爱情的力量依然伟大,它能让柔弱的女子敢于面对危险和死亡,有勇气拿起刀枪变成勇敢的战士!
家华回到家,马老爷和夫人还没睡觉。家华去马老爷的房间请过安,又把张璇交待的礼物送给老爷和夫人。
夫人问到:“家华,张璇有没有和你提起,她和你大哥结婚的事啊?”
家华看老太太如此着急大哥结婚的事,就说:“妈,张璇姐给大哥回了信,明天看大哥怎么说吧!”
马家驹身上的伤基本都愈合了,他拿到家华带回来的信,看到张璇答应了结婚的事,异常高兴。俩人恋爱十多年,从十八岁一直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岁,为了革命工作异地相恋,但两人都坚守着彼此地承诺。地下工作每天都可能会有风险,家驹和张璇都不想让自己的有生之年留下遗憾,他们决定要结为夫妻。
第二天一早在餐桌上,马夫人向家驹问起张璇回信的事情,家驹开心地向父母公布了两人决定结婚的想法。马老爷子和夫人都特别开心,俩人都是非常传统的人,年过半百还没抱上孙子一直引为憾事。夫人说:“一会吃完饭,我就去城隍庙请师傅看日子!现在就开始准备娶媳妇。”
马夫人饭后就去了城隍庙。庙门口有一个算命的瞎子算卦十分灵验,平日城里的人婚丧嫁娶都愿意找他算一卦,看日子也找他。
城隍庙位于潍县北门大街东面,香火旺盛。城隍庙临街有屋三间,中间为庙门,东西两屋内各塑有战马一匹,东为红色,西为白色,并塑有与人等高的牵夫,皆用木栏围住。一对石狮分列庙门前,石狮斜前方有两座中军(乐队)亭,为庙会期间乐队使用。亭外东西跨街是两座木牌坊,上有横匾,东曰“福绥黎庶”,西曰“保障金汤”。对面有一小广场,坐南朝北建有戏台。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还有一天就是除夕,这城隍庙周围汇集了做各种小买卖的、杂耍的、唱戏的,都想赶在年前再挣点钱。东关和西城里好多人都跑来买年货,老人喜欢买点福字、对联、花生、瓜子,小姑娘喜欢买点花布、头绳、擦脸油,小小子喜欢的那就是鞭炮,所以庙门前和广场上人挨人、人挤人,非常热闹。
马夫人的黄包车庙门口停下,老远就瞅见瞎子背对着太阳坐在一张小桌子后面,旁边立着一个幡,幡上写着“神机妙算”四个字。桌子对面放着一个小条凳,是给来算卦的人预备的。
马夫人径直走过去,掏出一块手娟把条凳上浮尘掸了掸,坐下。
“先生,今天您给我看个日子。”马夫人略一停顿,“您知道我来找您看什么吗?”
瞎子戴着一副圆片的墨镜,嘴角微微一笑说:“您报个字吧。”
马夫人说:“那我报个‘人’字。”
瞎子略一思忖:“人字两笔,您今天来看的最两个人的事。这两笔相交,应该是儿女的婚事。这男左女右,左撇长右捺短,您看的是长子的婚事。撇向左捺向右,眼下这俩人不在一块儿。您看我说的对吗?”
马夫人一听有道理,哈哈一乐,忙说:“对对对,我今天来啊就是为了大儿子的婚事,选个日子成亲。”
马夫人报上家驹和张璇的生辰八字,瞎子掐指一算,“这俩孩子适合正月十八这天结婚,正月’正’也,十八是双数,合合美美,也是好兆头。”
瞎子接着说:“老太太,听您说话就是有福气的人,您儿媳妇正月二十受孕,十月初八您就能当奶奶,头胎是个大胖小子。”
马夫人被瞎子说的是心花怒放,“这怀孕生孩子您现在就能算出来啊?”
瞎子有点得意:“老太太,等孩子生下来,您再来找我给他起名字。如果我算的不准,您让人砸了我的摊子。”
马夫人说:“您要算的准啊,生了孩子我一准儿来。我给您多少钱啊?”
瞎子说:“我向来童叟无欺,五毛钱。”
马夫人从手包里拿出一块银圆放到瞎子面前的桌子上,“我给您一块银圆,就甭找了。我十月份再来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