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高处,山上的路越不好走,大半天没吃东西,家华和丽芬都饿了。
陈华说:“马大夫,咱再坚持一下,再走半个时辰差不多就到了。”
说是路其实就没有路,前前后后都是树。如果没有陈华带着,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陈华用刀砍下一根松枝点着,当火把照明。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翻过了两个山头,遇到两个游击队的暗哨,来到一处密林中。
这一片林子树木高耸到天上,林子中间有一片空地,搭着几个草棚子,棚子里面的地上生着火,点着几根松树枝照明。刚才在远处,家华一点也看不到这里的光亮。
家华见到游击队的刘队长,这是一个魁梧的山东汉子,黑红的脸膛,一看就是长年奔波辛苦的人。
刘队长见到家华和丽芬非常高兴,忙握着家华的手说:“您来了就好了,咱几个兄弟伤得很重,卫生员确实治不了。”
家华接过队长递过来的一个水葫芦,先递给丽芬喝了几口,然后又接过来自己也灌了几大口,说:“我先看看伤员的情况。”
他们进到棚子里,里面有两张用树枝搭起来的架子床,躺着两个伤员。家华把几个棚子里伤员的情况都检查了一遍,因为山上缺医少药,卫生员只能用山上的草药暂时把伤口处理了一下。
几个人从棚子里退出来,家华说:“刘队长,你让人烧几锅盐水先晾凉,我一会用。”
刘队长见家华、丽芬一路走了大半天,肯定是又累又饿,忙说:“你们二位先吃点东西吧!”
家华也没客气,他们钻到另外一个空棚子里,有人送过来两大碗也看不出来是什么米什么面什么菜混在一起煮得饭,还递过来一小碗咸菜和两个煮鸡蛋。
家华和丽芬顾不了那么多,端起碗吃起来。那饭到了嘴里,丽芬也尝不出是什么东西,看到家华吃得津津有味,她也没有表现出嫌弃的样子,学着家华的样子大口的吃着。
家华看着丽芬用力吃饭的样子,心里产生了一丝歉意,唉!丽芬一个大家小姐,家里的佣人也不会吃这种饭,为了自己来到这山上,真是受委屈了。
家华一气就把饭吃了进去,丽芬看家华没有吃鸡蛋,自己就也没有动。刘队长说:“马大夫,你们一会还要给伤员手术,很辛苦的,把鸡蛋吃了吧,山上没什么好东西,委屈你们了!”
家华笑着说:“没什么,这鸡蛋留给伤员们吃吧!咱们马上手术。”
丽芬和游击队的卫生员给家华做助手,用晾凉的盐开水给伤员清洗了伤口。家华给伤员开刀、取子弹、清创、缝合、敷药、包扎,一双灵巧的手上下舞动。因为所带药品器械有限,两套手术刀、止血钳等器械只能用过后在开水里煮一会,再用酒精泡一下来消毒,各种敷料也只能省着用,一直忙到天亮。
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员,家华和丽芬的眼睛里都布满红丝,他们摘下外科手套让队员帮着和其他敷料一起焚烧掩埋处理,找了一块木板坐下来,不想说话,强撑着眼皮互相看着。
队长又端过来两碗饭,两人吃完,稍微休息了一下,家华就收拾东西和丽芬返程了。
下山到了小村旁边,陈华把车牵过来,俩人上了车,倒头就躺在车篷里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赶车的陈华叫醒了家华。时间又到了傍晚,车子已经到了潍县城外,日军还没关城门,经过检查,马车进了城。
当天下午的时候,张璇没有手术就在办公室坐诊,院长井下镜和另一个男医生进来,拿出一份病历找张璇商讨手术方案。张璇惦记着要来接头的人,盼着院长他俩赶紧定下方案、赶紧走人,但脸上还是很平和地参与着讨论。
好不容易,院长他们走了。张璇刚刚松了一口气,听到窗外一阵汽车急刹车的声音,然后就听见一群人非常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不一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护士急急忙忙跑进来说:“张大夫,日本宪兵送了一个中了枪的人,院长说让您马上去看看。”
张璇一听,立刻拿起放在桌上的听诊器,跟着护士出了门。她们来到急诊室,看到门口有四五个人腰里别着手枪,还有两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在门口两侧站岗。
进到房里,诊疗床上躺着一个人,旁边站着两个穿便衣别着枪的人。看到张璇进来,其中一个家伙说:“你是医生?这是皇军抓获的抗日分子,你赶紧给他看看伤,必须要救活他!”
张璇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只说了一句“我是医生。”
她走上前俯身为这个抗日分子检查,发现他是胸部中弹,鲜血已经湿透了上衣,马上对旁边的护士说:“给他验血型,让血库准备血浆。”
张璇与护士一起,用剪刀把伤者的衣服除掉,她用镊子夹住大朵的棉球沾上酒精给伤员清理胸部,把弹孔暴露出来,子弹是从肺部的位置射进去的。
张璇扭头对身边的日本人说:“请你们出去,患者马上要手术了。”旁边的鬼子说:“你们不要搞花样! 我们就在门口,无论如何要把人救活,我们要审讯他。”
张璇和护士重新给自己消了毒,戴上橡胶手套,打开顶上的无影灯,把手术包放到准备台上打开,把配好的麻药用针头插进伤员的臂静脉。过了几分钟,张璇用针头插入伤者身体的不同部分观察肌肉反应,判断麻药已经发挥了作用,然后举起了手术刀。
子弹插在了肺叶上,伤员呼吸出现困难,张璇让护士找来一个电动呼吸机帮助伤员呼吸。再给伤员输上血,用手术刀划开胸,摘除掉他的一根肋骨,把子弹取了出来。
当张璇完全处理好,窗子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张璇脱下隔离服的时候,突然想起下午要接头的事,赶紧从手术室出来,走廊和办公室没有人,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在门头等候的一个日本特务追过来询问:“手术怎么样?他能不能活过来?”
张璇沉着地说:“这不好说,手术是很成功的,能不能活还要24小时的观察期,如果他平安度过了,就能活下来。”
特务有点无奈,“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张璇摇摇头双手一摊说:“目前只有等待。”
手术后,按照日本人的要求,伤员被安排进了一间单独的病房,门口放了两特务专门守着。
张璇查了一下护士值班表,找到晚上值班的人交待,如果那个伤员醒了或是有突发状况,一定第一时间给自己打电话。
在胶澳总督府矢野雄一的办公室,他刚听完手下跑来汇报,说是今天在进行路上突击检查时,发现有一个人看到日本人在检查,转身就向胡同里钻。特高课的特务和宪兵追过来,那个人竟然撒腿就跑。特务开了枪,那个人也开枪还击,虽然搞不清楚这个人是共产党还是军统,但特务确定这是一个抗日分子。
后来,子弹打光了,他想在一个小路口拐弯时,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胸膛。特务和宪兵追上去,把他送到了普济医院。
矢野异常高兴,这个人见到日本人就跑,要么是胆小经验不足,要么就是身上肩负了重要使命。他责令来汇报的特务把医院看严了,等这个人苏醒过来一定要把情报问出来。
美惠子和竹下太郎又约着吃晚饭,不过这次不是在什么豪华饭店,也不是路边的苍蝇小馆,是美惠子亲自下厨做寿司。
当然,在军营的宿舍里没有足够的食材,美惠子就到军营的厨房,跟负责人商量了一下,又特别答应,自己做好了食物会留给厨房负责人一些,就被允许用厨房来制作了。
那个年代,冬天的食材还是比较匮乏的,美惠子对于寿司的配料下了一番功夫。她先用三只鸡蛋把蛋清和蛋黄分离,在蛋黄里点了一勺白醋,加了少许盐和白胡椒粉,在一个碗里充分搅匀,然后再一勺一勺加入菜籽油,边搅加加,一直搅到碗里的蛋黄变成浓稠的丝绸质地,蛋黄酱就做成了。
美惠子找厨师要了两根火腿和几根胡萝卜都切成条,又煮了四个鸡蛋切成瓣备用。
最具匠心的是,美惠子用大白菜的帮子切成条,用开水焯过,又过了一遍凉水,控干水分。然后把专门去市场买来的芥末粉用开水烫了,用醋一调,加少许盐和糖调味,浇到白菜条上拌匀。
她在一个竹帘铺上海苔,均匀地铺上一层煮得很筋道的白米饭,再把火腿条、胡萝卜条、鸡蛋瓣、渍过的白菜条排上,最后浇上一层蛋黄酱,把竹帘用力卷起来压实,抖开竹帘,把寿司卷切成一寸半长的段,配上一小碗酱油和芥末膏。
厨师长见美惠子做好了,瞪大了眼睛,迫不急待地拿一双筷子伸过来,夹起一个寿司蘸了一点芥末酱油,咀嚼了几下,赞叹地摇摇头:“美惠子小姐,你真的是天才的厨师啊!你做的这个寿司太好吃了!”
当美惠子把寿司送到竹下太郎的办公室,他正在加班忙碌着,第一眼看到黑皮红里的食盒里放的是寿司,虽然感动却也没太表现出惊喜。但是当第一只寿司在嘴里释放出特别的味道之后,他也因为从未品尝过这样的寿司而发出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