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已经乱作一团，各种秩序濒临崩溃，连政府某相关部门都一时间分身乏术的小镇中。
教堂。
威廉局长依旧身着笔挺洁净的警服，站在教堂大厅的正中央，看着面前的耶稣受难石雕出神。
这件石雕的工艺十分高超，而一些细微处的磨损又证明了它的古旧。
是和这座教堂一起诞生的产物吗？
甚至是更早，更早……
“局长！局长！”
从身后传来的呼喊声打断了威廉的遐想，他转头，一名警察从正门跑了进来。
他脸色上的神情不太好看，报告道：“教堂后面的几间屋子也查过了，特别是神父本人的房间，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威廉点点头，他心中有些疑惑，这家伙明明说自己是在教堂养伤，可眼下却怎么也找不着其人影。
难不成这间教堂还有什么暗室？
可那样要排查起来的话，工作量可就有些太大了，这群神职人员也不怎么情愿配合。
小警员理会错了威廉的意思，他问：“局长，警局那边已经打过来好几通电话让您赶紧回去复命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一名刚才跟着威廉留在教堂内的警员也凑上来，表达了自己的忧虑，说：“我老婆刚才给我打电话，她说街上的人都疯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威廉看着这些人，知道他们也久留不住。
眼下，或许暂时鸣金收兵，让那群专业人士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或许更加稳妥一些。
可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丰富的经验告诉他，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威廉叹了口气，说：“也罢，你们等我一下。”
至少还有样东西，顺走再说。
他走上讲经台后的平面，来到那座等身的耶稣石雕下方，一个小巧的，卷轴样式的东西悬挂在他的胸前。
这个原本是白色，但如今已经有些泛黄的小挂饰初看之下毫不起眼，做工十分粗糙，甚至是简陋。
上面刻了很多希伯来语，不过基本已经模糊不清。
但威廉知道它的内容，来自于《旧约》的第二节。
当存畏惧侍奉耶和华，又当存战兢而快乐。
“不，这里应该叫作《希伯来圣经》更加尊重一些。无知的人们将犹太教的圣物竟然挂在耶稣的胸前，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不知道百年来这件由圣人遗骨制成的梅组扎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世事变迁，最后落在异教的雕像之上再无人识得，蒙尘至今。
威廉心中感慨万千，伸出手想要将它摘下来。
此时一直守在旁边的修女拦在了他面前，表现出不悦的神色，说：“这是教堂的私有财产，你有什么资格动它。”
威廉脸色一沉，想要发作，却意识到自己身为局长的身份所在，便暗自里叹了口气，重新摆出一张笑脸。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一个女人的惊呼声。
“约书亚神父！你……你怎么了？”
威廉回头，正好看见约书亚从教堂讲经台之后，一处供神职人员出入的偏门中走出来。
严格来说……半走半爬出来？
还真有暗室，所以这家伙到底从哪上来的？威廉心想。
教堂里的几个修女围了上去，可凑在神父边上，却没人敢第一个触碰他。
神父现在的模样更加凄惨。
他的下半身虽然剥离了出来，但该有的布料从腰身那半截已经被撕扯得粉碎。
而裸露出来的大片焦黑皮肤，虽然在那种黏液的帮助下已经开始翻新，但仅仅只是开始。
在场的人只要还不是瞎子，都能看见那层烂得不成样子的人类皮肤之下，还有一层灰白色的填充物。
威廉趁身前阻拦的修女也跑过去的空当，将那件梅组扎一把扯了下来，同时开始后撤，远离那个家伙。
他就这样直接跑出来，跑到大庭广众之下，太诡异了。
威廉意识到，自己那个不好的预感可能即将实现。
约书亚神父匍匐在台阶上，滴落下来的各种液体已经在其身体下方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顺着台阶朝下方蜿蜒前行着。
他猛地抬起头，烂掉的半张脸将围在周围的修女吓得连连惨叫，都互相推搡着往后退。
“你们……来看，神所行的……他向世人……所做之事，是可畏的。”
“他将海变成干地，众民……步行过河，我们在那里，咳咳，因祂而欢喜。”
神父念叨着旧约的章节，缓缓起身。
而他身旁的一众修女，却倒了下去。她们的七窍开始往外面渗血，不一会便如同泉涌一般，像之前那两个匪徒，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她们的鲜血汇聚在一起，汇聚成一条神父脚下的小径，直通到讲经台前，教堂天窗的正下方。
神父赤着脚，顺着这条小径一步又一步地走了过去。
“祂用权能治理万民，直到永远。”
“祂的眼睛鉴察列邦，悖逆的人不可自高。”
威廉身边的几名警员虽然并不清楚正在发生什么，也本能感觉到危险的迫近，他们纷纷拽住局长的衣袖，让他赶紧离开这里。
而威廉暂时一动不动。
他脸色十分难看，手中捏着的梅组扎已经发烫，同时微微颤动着，发出微小的鸣声。
它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
神父很快便走到讲经台前，他低伏着自己的头颅，双手摁在台面之上。
“我要用燔祭进你的殿，向你还我的愿。”
此言一出，教堂穹顶之上发出轰隆一声，琉璃，砖石，横木纷纷摔落下来，本来毫无异样的天窗就这麽自我瓦解掉了
一束光亮从这一块缺口处洒进来，仿若月光，却似乎有些过分明亮。
威廉和身边的几名警员抬头看去，从他们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一个大得十分不对劲的月亮悬挂在半空。
有人便指着天空喊道：“为什么今天的月亮这么大？而且现在太阳不是还没有落山吗？”
威廉回答：“那不是月亮。”
“那不是月亮。”
约书亚神父突然再次开口，重复了一遍威廉的话语。
当众人的视线再次汇聚到他身上时，异变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神父突然仰头，张开自己作为伪人的那个巨大口器。
一只纤细的手臂率先从他的口腔中探出，接着是另一只。
那两只手扒住神父的双肩，以此为借力点，似乎想要将自己的整个身体给拔出来。
“扑哧。”
这是皮肉撕裂的声音，那个东西直接将神父的头颅从中间开始扯成了两半，这才让自己的身体得以来到这世间。
那是一张小女孩的脸。
那是露西，或者说，借由露西的皮囊而降临的某种不可知的存在。
神父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则从他的尸体中站了起来。
女孩信步走下了讲经台，站在两排长椅的正中央。
她笑着对威廉说：“你说得对，亨利埃塔·雷克斯！”
“那当然不是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