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嫣之所以会有这么大反应,实在是因为上辈子梁严明太有名了。
他出身不详,却武艺超群,二十岁纵横沙场,二十七岁便带兵将西秦人一口气撵出千里,若不是西秦国君递了求和书,大有要直接打到西秦皇宫的架势。
梁严明大胜回朝之后,朝堂上军事方面,便成了他的一言堂。
此人恩怨分明,对曾经帮过自己的人,全力回报,而曾欺辱过他的,都被整的痛不欲生。
这些,都是谢云嫣快死时,才从邵菀口中断断续续知道的。
她前世还纳罕不是从何时起,苏黎下了朝回来,都要来狠狠鞭挞已经被锁在地牢里的自己,原来是在朝堂上被梁严明找了不痛快,又探听出他与谢家有旧,因此拿自己出气。
苏黎,怀疑她与梁严明曾暗中生情。
想起这些污糟事,谢云嫣忍不住又些手痒,想再去抽苏黎那个狗男人几鞭。她将手藏到了桌下,问道:“娘亲,他怎么在邵家?”
梁严明此时,不应该是在军中做一个无名小卒吗。
谢夫人面上划过明显的遮掩神色,强笑道:“他原是在你父亲军中,但年纪实在太小,天柱峰一战便让他留在了长安。后来……应该是邵家接手谢家旧部时,把他也算上了。”
行了,她明白了。
看来应该是娘亲早就联系上梁严明并将人安插进了邵家,现在找到机会,要将人过了明路。
谢云嫣有些想笑,娘亲的演技还是差了点意思,之后一切说开了,还得让娘亲好好磨练磨练,以免之后再出差错。
不过,她原先以为娘亲只知道苏黎与邵家谋夺谢家家产之事,没有想到娘亲居然还知道梁严明的事情,毕竟他展露头角之时,上辈子娘亲和弟弟坟上都已经长满了青草。
收拢思绪,谢云嫣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追问:“那他人品如何?娘亲别怪女儿多事,实在是邵家肮脏的事情太多,不问清楚,女儿心安不下来。”
“梁严明年纪小,可我瞧着却是个难得的实心人,我让他抓把果子当零嘴儿,他都没敢要。”想起先前的场景,谢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寻思着,外院山管事一个人也应付不来,不如让他去外院,先从小事学起,等过两年长大了,再看他想做什么。”
至此,谢云嫣已经彻底明白了娘亲的意思。
外院的谢山是她爹曾经的家将,在战场上伤了腿,才从军队里到了府上,成为了迎来送往的大管事。
娘亲想让梁严明学的,怕不是山管事打理庶务的能力,而是战场上的本事。
阳临关解救二叔的谋划,大概重点也是在他身上。
谢云嫣道:“既如此,娘亲便让山管事找个理由把他留下吧,正好寒潭寺这里也缺个能帮忙送信采买的男子。”
虽然阳临关之事已经又了筹谋,可她对这个被誉为杀神的少年,相当好奇,实在是想亲眼见见。
说不定,梁严明今后会成为她的一大助力。
***
苏钰第二天下午,便带着人回了长安。
即使谢云嫣有了心理准备,可看着屋中的母子两人,还是有几分诧异:“贺勇养在外面这么大一个儿子,邵家都不知道?”
她原以为贺勇是这几年被邵城越发信任,所以才敢让外室生子,但屋中的男孩已有十岁上下,都能算半个大人了。
想起邵家对贺勇的又拉又打,谢云嫣啼笑皆非。
她终于明白邵菀只看眼前不问其他的性子随谁了,原来是邵家一脉相承的坏和蠢,烂在骨子里,烂在根里。
“你要和他们说些什么吗?”苏钰低下头,问她道。
“我已打听清楚,他们在原籍并不安分,仗着贺勇在长安当官,横行霸道,称得上无恶不作。上个月初,这孩子绊倒一位老人,老人摔伤了腿,家人去讨说法,贺勇的外室非但没有赔礼道歉,还恶语相向。”
谢云嫣知道,苏钰讲这些,是怕她心软,觉得孩童无辜,不舍得拿来威胁贺勇。
已经死过一回,她比谁都明白,非常时期行非常事。
即便今日带回的母子真的是被蒙在鼓里的纯良人,她该做什么也还会做什么。
“我与他们没什么好说的。”谢云嫣红唇一扬,说道,“苏钰,让你的属下告诉他们,若想活命,就写一封信向贺勇求救。如果不写,就打断腿,再从他们身上取一样信物下来。”
知道自己在这儿,苏钰的暗卫施展不开,她主动提出:“我去外面等,一拿到信或信物,我便去见贺勇。”
苏钰点头,温柔的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这才悠然从容道:“天流,动手——别太过,就按云嫣说的,先把他二人腿打断。”
他倚着柱子,听着屋内两人鬼哭狼嚎的求饶,只拿这声音当耳旁风。
想到贺勇之前要对云嫣做些什么,他眼中的光比杀人的刀还要冷,薄唇启合:“贺勇不是想讨好荣妃吗?待会儿将他儿子阉了,送去荣妃宫中当差。”
父债子偿。
若不是贺勇还留着有用,在出事的当天晚上,就已经被净身送入宫了。
抚摸着袖中谢云嫣给他的药瓶,苏钰闭目养神起来。
动了他的人,就别想再过一天好日子。
***
谢云嫣低声谢过了给自己行了方便的狱卒,站在牢房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蜷在地上的贺勇。
前几日还张狂的男人,现在戴着手铐脚链,穿着粗布制的囚衣,头发披散,面色看上去也有些菜色。
见到谢云嫣,他掀起眼皮嘿嘿一笑:“打鸟的被家雀啄了眼,没想到老子是在你这么个小丫头身上翻了船。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你也别想从我嘴里掏出半个字。”
沉得住气,看起来理智也清醒。
谢云嫣微皱眉头,旋即释然:如果贺勇真是只有匹夫之勇,邵城也不会选他成为自己的暗桩。
她就缓缓地从袖中掏出一物举起:“这块玉,眼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