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单,重新查看伤口。
果不其然,除了后心的一箭外,剩下无论是箭伤还是利器伤,都是看着吓人,可又正巧避开致命点。
“发现了?”苏钰轻声问。
谢云嫣没有回答,只是又细看他那两处箭伤。
她现在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苏钰应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中了第一箭,其他伤口,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就不怕一个意外,命丧于此吗?”谢云嫣声音里盈满了冰冷的怒火。
苏钰迟疑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有还气丹在,不会有什么大事,况且,我也认识几个会医术的朋友。”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相信你。”
他双眼里赤诚的光,让谢云嫣再一次乱了心跳。
但不知为什么,看到他脸上的轻笑,她心里更是烧起了一把莫名其妙的怒气。
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自投罗网一样。
谢云嫣站起身,不发一言的就往外走,准备让赫连侍守着,自己去冷静一下。
见她要走,苏钰撑起身子,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发出了一声闷哼。
谢云嫣头大如斗,只好停住脚步:“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万一……万一赫连侍的医术不好,救不了你怎么办。”
她岂不是又要后悔一辈子?
苏钰似乎是痛得狠了,半晌后才示意她:“你过来点儿。”
他声音很虚弱,一点儿底气都没有,显然是一只脚还留在鬼门关里。
可即便如此,在最痛的那一瞬过去后,他的神情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从容。
心头一软,谢云嫣靠近了一些,让这个没有半点身为伤患自觉的男人说话不用太辛苦:“你说,我听着。”
“袭击我的人,一次不成,还会有第二次。只有这样,才能换得片刻清净。”
谢云嫣以为他会随便找个借口,比如一时不察,甚至身边人中被安插了叛徒,没想却是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谋划说了出来。
“为了世子位,苏黎视我为眼中钉,加上宫中发生的事情,他便认为我投靠了贤妃,想要帮着贤妃抢一个年幼皇子放在身边,最后夺取太子之位。”
“他对我下手,成了,靖国公府便只有他一个男丁,世子位绝对就是他的。不成,我身受重伤,也给了他和荣妃重夺圣宠的机会。”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但是谢云嫣已经明白。
“所以你干脆将计就计,让自己命悬一线。”谢云嫣说得艰难,望向苏钰的眼睛里盛满了晦涩的情绪,“如此,在短时间内,无论是苏黎还是荣妃,甚至和他们站在一条船上的邵家,都不敢再对你动手。”
毕竟,他们很看重自己的名誉。
若是和他们对立的苏钰总是生死一线,他们也避免不了被世人猜疑。
“那你为何不先下手为强,抓住苏黎被廷杖的机会,给他一份鹤顶红了事。”谢云嫣疑惑道。
这不仅是现在的疑问,更是前世的疑问。
苏钰的智谋,胜过苏黎千倍,只要他想,苏黎根本就不可能上蹿下跳这么久。
可他偏偏就没有主动下过手,唯有在意识到有人将要对自己下手时,才会动手反击。
“世子位,传贤不传长。光明正大的斗,我随时奉陪。”苏钰提起此事,不齿地微皱眉头,“背地里耍这些小聪明,并非君子所为。”
谢云嫣心情复杂。
总感觉自己也被骂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是女子,本就不在君子行列,又理直气壮起来。
苏钰此人,真的没有愧对他的名字,光风霁月,坦坦荡荡。
忽然想到了重生后两人第一次见面,谢云嫣恍然大悟:“所以那夜刺杀梁王也是……?”
荣妃所出的三殿下,便是梁王。
“是梁王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嫁祸到了当夜去暗市为父亲求药的我身上。”
说到这儿,苏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沧桑:“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和我血脉相连的兄弟,但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不是你的错。”谢云嫣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声音凝重,“是苏黎,他狼心狗肺,是一条十足的白眼狼。”
“你不要这样说他,我知道你二人曾有婚约,苏黎只是被权利蒙住了眼,本质还是个好人。”苏钰知道,这时候若是顺着谢云嫣的话,反倒会让她觉得自己是抓住机会就说对手坏话的小人。
相反,以进为退,才会让谢云嫣心底对苏黎的成见更深。
果不其然,谢云嫣再抬起头时,脸上的厌恶怎么藏也藏不住:“我已经和他退婚,还请苏公子不要这样说。”
连称呼都换了一个。
苏钰歉然道:“是我不好,可谢小姐这样好的女子,无论谁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
才不是。
她只是一个侥幸得到赎罪机会的恶人。
谢云嫣眼底酸涩,不争气地又想流泪了。
苏钰这样真心实意地称赞她,可她听了一点儿都不开心,只替他觉得难过。
“你的药应该好了,我去帮你看看。”谢云嫣站起来,低着头,快步从床边离开。
苏钰已经看出她情绪不对,本想开口再安慰几句,想到她之前对苏黎的痴情样子,还是放弃了。
欲速则不达,也得给她留下一个缓和情绪的机会。
谢云嫣前脚刚走,赫连侍后脚便端着药进来,看着苏钰喝下后又替他针灸一次,见他安稳睡去,便去了义诊棚边的小棚子里,继续研究医理。
两个棚子间只隔了一层油布,就算苏钰只是咳嗽一声,他都能在声音落地之前赶过去。
一个黑影就在这时,悄无声息地钻进棚子,站在了苏钰旁边。
本应熟睡的苏钰眼睛都没睁开,嘴唇微动:“办好了?”
“是,皇上听说了主子的伤势,派属下带了宫中秘药,若不是按您吩咐的说了城中恐有异动,可能要亲身过来接您去医治。”穿着夜行衣的暗卫恭敬地跪在床边,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瓶。
“收回去吧,我且得在这儿呆几天。”苏钰面对这样大的圣恩,声音里竟带着浓浓的不屑,“国公府里怎么说。”
暗卫虽然不理解为何苏钰非得到这里医治,并且不像往常那样用秘药尽快康复,但对他来说,主子的命令不需要质疑,只需要遵守。
“如您猜想一般,那两位在四处送礼跑门路。只是谢小姐似乎想通过月韵,将此处有神医的消息传给邵家,您看,是否要让月韵阻止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