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炉和火锅很快端了上来,桌上点着彩色蜡烛,还放了两瓶丫鬟新摘回来的红梅。
赵昭坐下来时,莫名有几分不自在,这让她联想到了前世的烛光晚餐。
丫鬟在烤鹿肉,火锅烧得咕噜噜响,原本没什么胃口的赵昭,此时竟也觉得饿了。
“来了,坐。”赵昭对进门的杨承允道。
这时的杨承允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是新的毛衣毛裤和羽绒服,鞋子换成了较为透气的鹿皮。他的头发也洗了,擦得半干,随意地披散在身后。
这样随意的杨承允,身上的冷峻之气也弱了几分。
他挑了一个靠近赵昭的位置坐下,双目直视赵昭,认真道,“谢谢。”
谢谢她之前捐的几十万物资,谢谢她送的那些衣服和靴子,也谢谢她今晚的款待。
“不客气。”赵昭给他盛了一碗汤,“今晚还回去吗?”
“明日一早回。”杨承允道,见她要给他倒酒,他忙接过,“我自己来。”
赵昭也由着他,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十几年,她别说伺候别人,照顾自己都困难。
杨承允打了一天的仗,又骑了一个多小时的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他喝一碗汤后就开始大快朵颐,速度快,动作优雅,令赵昭惊奇不已。
他是如何兼顾美感和效率的?
赵昭自己则细嚼慢咽,没一会就饱了。之后她便在一旁喝起了小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杨承允聊天。
杨承允吃得半饱之后,速度也慢了下来。
“将士们很感激你给他们送的衣物和靴子,尤其是那双靴子,他们特别喜欢。可否告知那靴子是什么材质?”杨承允问道。
“那是橡胶。”赵昭没有隐瞒,告诉杨承允也无妨,他和她目前并无商业上竞争关系。且即使告诉他,他也找不到橡胶。
“橡胶,那是什么?”杨承允皱眉。
“海外有一种叫橡胶的树,它能产橡胶。”赵昭说道。
杨承允眉头皱得更深了,试探道,“你的生意已经做到了海外?”
赵昭浅笑,没承认,也没否认,转移话题,“义军如今还剩多少人马?”
“是叛军。”杨承允纠正她。
“好,是叛军。”赵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杨承允这才满意了,回答道,“多少人马目前我们也不知。他们分裂成了很多支,从邑北逃到了其他州。”
“一个冬天过去,他们的人数估计能翻几倍。”赵昭一针见血道。
杨承允面色一僵,苦笑,“你能不能让我好好吃个饭。”
赵昭撇嘴,“你自己心里有数的事情,我不过提出来罢了。”
“是,我心里是有数。”杨承允无奈,“你就不能让我逃避现实,哪怕一会?”
“行,我不说。”赵昭拿起酒杯,一口闷。
“别喝太多,伤身。”杨承允把酒瓶收了起来。
“那是果酒,另一瓶才是烈酒。”赵昭把酒杯递到他眼前,“再来一杯。”
“我先试试。”杨承允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完,确认是果酒后才给她倒,“就算是果酒也不能多喝。”
赵昭斜了他一眼,“你管我!”
“嗯,管。”杨承允点头,“你也可以管我,我让你管。”
“不要。”赵昭脱口而出。
杨承允面色一变,眼神也变得可怜兮兮起来。
赵昭:“........”
一个大男人做出这种表情,太犯规了。
这一顿晚饭结束,已经月上中天。
杨承允离开时,赵昭起身送他,“明日我估计要睡到天大亮,无法送你了。”
杨承允端详她绯红的小脸,眸光变得幽深,“明日送不了,现在提前送罢。”
“嗯?”赵昭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杨承允长臂一捞,她便撞入了他宽阔的胸膛。
他的手臂不断收紧,收紧,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双目已经染上了血色。那里充斥着热烈,克制和疯狂。
“真想把你带走。”他低低道。
赵昭一怔,耳边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这一晚,赵昭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睡着。等她醒来时,已经是上午时分,杨承允早就离开了。
“主子,这是杨将军让我交给您的。”立书递上一个古朴的盒子。
“是什么?”赵昭接过,当场打开。
盒子里是一支羊脂白玉的簪子,簪子造型简单大气,玉的成色是少见的好。
“这应该是杨将军的战利品。”立书道。
赵昭嗯了一声,把簪子插到头上,夸了一句,“不错的战利品。”
义军进攻涂州的第一战虽然失利了,但他们并未就此放弃涂州这块肥肉。偌大的涂州,总有杨承允和他的军队顾及不到的地方。
他们后来学聪明了,不选大的县城,而去攻击小的镇子,抢了东西就跑,不等杨承允的大军赶到,他们就跑了没影。
“给我涂州的版图。”杨承允对着版图研究了半个时辰,圈出义军已经掠夺过的地方,又圈了几块地方,“把我们的人分成八路,分别蹲守在这些地方。”
“是。”
当义军再次进攻城镇时,当即被早已蹲守在镇子里的杨家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接连几日,义军的动向都被杨承允提前预知,并派兵蹲守,义军一出现,便落入了他们的包围,损失惨重。
府城里,赵昭每日都能收到杨承允打了胜仗的消息,与此一同到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帖子。
“主子,通判家的帖子已经来了第三回了。”丫鬟苦恼道,通判这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偏在地方有点实权,不好把人得罪了。
“这次是什么事?”赵昭兴致缺缺。
“是通判的母亲过六十大寿。”丫鬟回答。
“那就去吧。”其他帖子能推,这过寿的帖子确实不好推。
“寿礼要准备什么?”丫鬟问。
“你们看着办,中规中矩,不出错就行。”不过是六品的通判,又无亲无故的,不值得她用心。
去参加寿宴的这一日,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的雪终于停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赵昭身着青色裙子,外面罩着一件银狐的斗篷,脚上是精致小巧的鹿皮靴。
至于羽绒服和毛衣毛裤,她也穿了,穿了薄款的,在裙子里面。
丫鬟笑话她,“也就您瘦,不然穿那么多还不得圆成个球。”
赵昭神色自在,半点没有不好意思,那寿宴的地点在梅园,不多穿点,岂不冻成狗?
通判家的梅园梅花开得极好。漫天的雪白突然闯入一片浓艳的红色,视觉上很有冲击力。
难得的是梅花香气清淡,素雅,她很喜欢。
不知不觉,她在梅园停了不短的时间。因着她身份尊贵,她不走,其他人也不敢催。
“不是说人到了吗,怎么还不见过来?”堂屋里,一个着装华贵的妇人望着门外,不悦道。
“叫你们别请她,别请她。你们请她过来干嘛?她身份尊贵,我大寿这一天可不想对人屈膝。”主位上的老妇人一脸怒气。
堂屋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在场的人身份比老妇人尊贵的可不少,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希望她们来?
通判夫人一见众人的脸色,顿时知道坏了,忙补救,“母亲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听闻县主命格不好,担心,担心——”
众人顿时了然,那位的命格确实不好,说是天煞孤星都不会过。
只是既然嫌弃人家命格不好,请人家过来干嘛?
“县主来了!”丫鬟匆匆跑进来,低声对众人道。
屋内的人顿时收敛起表情,面上挂真诚的笑容,纷纷站起身,迎了出来。
“见过县主。”众人一起行礼,就连刚才不悦的老妇人也跟着屈膝。
“都起来,不必如此客气。”赵昭神色清冷,虽不热情,但也不居高临下。
众人见此,松了一口气,不是那等难相处之人就好。
这时,她们才敢抬头端详这位闻名整个大盛的县主。
眼前的少女明眸善睐,五官精致,肤如凝脂,白中微微透着粉色。最难得的是她那一身气质,端庄,典雅,明明是十几岁的少女却沉稳大气,颇有上位者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