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明离开莫如玉家回了宿舍倒头就睡在床上,今天在莫如玉卧室里发生的那一幕太可怕了。
他没想到亲生母女也会爆发如此激烈的争吵,不,更确切地说是已经三十岁且当了母亲的女儿,还会遭到亲生母亲那样不遮不掩地谩骂和侮辱。
平日那个脾气好,茶饭好的王姨今天简直像换了个人,究竟什么过不去的坎让她几乎到了发疯的地步,拿着莫如玉最脆弱最不能示人的事来打压她,难道就为征服莫如玉,让她变成一个听话的小白鼠,难道家长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孩子吗?
魏家明想到这便愤愤不平起来,这么多年他从没多想过莫如玉的家庭生活会是这样的境况,在他的认知中,他自认为王家秀是莫如玉的亲生母亲,比起自己后妈来不知好到哪里去了,现在想想王家秀比自己的后妈可恨多了。
自己的后妈从娶进门开始他就带着敌意,反倒是那个后妈在他面前永远彬彬有礼,从没说大声说过一句过分的话。
当年自己离家出走,也不过是因为爸爸要让他听话地叫那个女人一声妈,他坚决不干,他不可能叫那个占据了妈妈位置的后妈一声妈,爸爸当然也不会退让,那声妈最终也没叫出口,引发的后果就是自己被逼离家出走。
现在想想王家秀的所作所为,比自己的后妈不知可恶多少倍,今天王家秀当着自己这个还是外人的面都能说出那样令人无地自容的话,不知道平常会是什么样的嘴脸。
魏家明想到这儿,心便开始疼了起来,为什么长辈们都有这么强烈的控制欲。为什么会有欺负算计子女的想法,而且是哪个弱就欺负哪个。
自己作为一个警察也学过一些心理学,但自己从未涉及过亲生母女的心理研究,也从没当回事来认真习学过,人性中还有多少自己未知的领域。
关于亲生母女矛盾这么深刻的话题对一个还没有成家又没有孩子的魏家明来说是个难题,他一时半会也想不清楚。
但他十分同情莫如玉,一想到她被王家秀骂得张不开口,委屈得像个孩子似的眼神,他就控制不住地想把她从那个尴尬的境地拉出来,哪怕以后莫如玉不回亭子街的家,他觉得应该也可以。
不过魏家明转念又想:不回家终究也不是最终解决办法,如果莫如玉从此不回亭子街王家秀的家,那么他就要尽快给莫如玉另一个家,他要和她一起承担起养育莫语和莫冬的责任,毕竟养一个孩子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谁也没法料到,但莫如玉绝对需要一个帮手。
想到自己能帮到莫如玉,魏家明心里就会有一丝甜蜜涌上来,他今晚倒能睡个好觉了,明天他就给爸爸和亲妈分头打电话,说明自己要成家的心情,希望他们能同意自己的决定。
王家秀从莫如玉家出来,就拿出自己那部小灵通电话给莫如山打了过去,当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莫如山哭诉了莫如玉不但替那个白眼狼莫如春说话,还数落自己不知道反悔的话后,莫如山怒气便被拨弄了出来。
莫如春自那天后就没想着给自己打电话道个歉,好像她和自己这个大哥在那么多人面前争吵理所当然,就没想过自己该不该吵,长辈和兄长都在座,哪有你一个女孩子说话的份,妈是这个家唯一的家长,而自己是家里唯一的长子,理所当然全家人就该听妈和他的话,当然他和王家秀从来都没有分歧,王家秀对自己的那份百依百顺令他很感动。
要不是王家秀有意无意地在家里为他树威立威,这家他也不一定有多少话语权,毕竟是大姐帮妈供自己和弟弟妹妹上的大学,但既然妈给了自己这个权力,那自己的话就相当于是妈的话,应该有绝对的权威。
那天当着众人的面已经让他颜面尽失,事后莫如春还不来道歉已经让自己很生气,甚至有些怒火烧了,今天莫如玉又火上浇油借着莫如春的事向王家秀施威,这不是明显是在挑战妈在这个家的绝对权威是什么。
当年爸活着也得看妈的眼色行事,她们姐俩想干什么,想造反吗?妈还活着,自己虽然不在妈身边,但也不能坐视不管,眼睁睁看着她们这么欺负妈妈。
莫如山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比王家秀更好的妈妈了,什么事都替他想到了,当年为了不让他在大学挨饿,只要有人去山东出差,她都想方设法打听了做上两大罐子牛肉辣子酱冻起来托人带给他。
那罐子比医院里输液瓶子还要大,是王家秀以前工地上做饭时专门用来阉泡菜的玻璃罐子。
当然王家秀也是聪明人,知道不能白使人,所以每回都会做上三大罐,其中一罐做为托运费,虽然话没明说,但大家都心照不宣。
这亭子街和隔壁的马家巷子只要和山东有业务联系的人王家秀几乎都知道。
虽然莫如山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些消息王家秀是怎么打听来的,反正她有办法把自己亲手做的牛肉辣子酱带给他。
有时候一个月能带一回,最多的一个月带过三回。还有莫如山从会吃饭起就是家里第一个端碗的人,别人吃汤饭莫如山不想吃时,王家秀都会单另给他做一碗她拿手的拨鱼子,有肉就炒个肉末炸酱,没肉就做个鸡蛋炸酱来拌面,这也是家里其他人没有的特殊待遇。
每每想到这些事情,莫如山都觉得自己摊上了这世界上最好的母亲。这样的母亲这辈子能遇上简直是抽到上上签了。
但就是这样让人称心的妈,莫如玉和莫如春不但不知足还拿话怼她,这怎么可以,她们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但莫如山永远也想不到的是,他吃另锅拨鱼子饭时,莫如玉和莫如春有多羡慕,这也是莫如春时常想办法挣点外快买点好吃的来缓解不满的一种方式。
莫如川小时候胃口不太好,吃得少,尤其不喜欢吃干面,也不喜欢吃米饭,所以他对大哥吃拨鱼子干面的独食也无所谓,反正爸妈因他饭量小怕他营养不良,有时也会给他买点他爱吃的饼干还有罐头等一些稀缺食品。
就算在当时面对这些一般人吃不到的奢侈美食,莫如川也没多爱吃,他好像天生对吃的反感,只要说吃东西就摇头。倒是这几年大学上的胃口好像开了挂,啥时候给王家秀打电话都说特别想妈做的鸡肉垫饺子,和小时候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而莫如山上大学后王家秀托人送给他的那些牛肉辣子酱里的牛肉是王家秀克扣自己和莫如玉的生活费挤出钱来买给莫如山的,那些牛肉辣子酱也是王家秀背着莫如玉偷偷做了托人带过去了。每回带去的辣子酱全宿舍的人凑在一起享用时,谁不说自己有个全世界最好的妈。这份独食莫家四姊妹只有莫如山有幸享受,其它人知都不知道。
当莫如山把自己和莫如玉通话的情况向王家秀反馈后,王家秀一听先是感觉痛快,毕竟家里有个始终为自己撑腰说话的儿子是一件非常有底气的事。
但转念一想,王家秀多多少少又有点后悔,自己给莫如山打那通电话只不过是发泄发泄,没想到这大儿子这么快就把莫如玉收拾了一顿。这可怎么办,是不是自己把祸惹下把路也断了,明天这饺子馆自己去还是不去?
就在王家秀一边往家走一边心里懊悔盘算时,迎面就遇到马婶领着小孙女喜喜。
“莫嫂,怎么你一个人,如玉呢?是不是回她自己家了,保姆怎么样,今天试用了没有?”
王家秀一看马婶领着孙女喜喜,便停住脚说道:“如玉领着豆豆和千禧回自己家了,保姆也试用了,人还不错。你这是去哪儿?”
马婶笑道:“我们家老马等会带我去看新房子。”马婶说完看王家秀不解,便忙又说道:“就上回和你说的拆迁那个事基本落实了,新房再有三个多月就能竣工了,到时我们就可以搬家了。这不老马有个同学也去看房,他们家有车,正好拉着我们一块去,要不你也去看看吧!”
王家秀犹豫着,她听到要搬新房子心里也想去看看,前些天她听院里其他人也说了,这里确定要拆迁。但当年亭子街这房子算是单位分配的,并没有交过钱。
现在要拆迁先得把房子过户到个人名下才能拆迁置换新房,听说要按那时候的成本价按面积大小交完钱才能办。
王家秀已经托人算过了,自己这一楼的房子需要交六万多块钱,她现在手头钱也不够,加上莫如山年前给的两万还差两万多,要是搬家还得添几样家具,那至少需要三万块钱。唉!要是早点知道拆迁的事已经落地,对莫如春再生气也都忍了。
要是没闹翻,现在只要给如春和如玉张个嘴,她们姐两个无论如何都能给凑一点,这下先后和莫如春、莫如玉闹翻了,这钱也没着落了。
此刻她一听马婶邀请她去看房,她心想:看房是次要的,自己那差下的钱从哪里弄来才是最主要的。不行这会去大弟弟王家树家串个门,向他们借点去。
想到这,她便对马婶说道:“他婶子,我就不去了,今天和我大弟弟说好了去他家吃饭,我这回去收拾收拾就得过去了,你先去看,记得咱们两家挑成对门,你去顺便把我那套也看一看,回来让你们家老马给我画个图。”
马婶听王家秀有事确实去不了,便带着喜喜往街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