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丫一看舅舅发了火,也不敢说话,只愣愣地站着,那眼中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因这会子天黑,马老师并没有看到楠丫流泪,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就在屁股上踢了两脚。
马老师一边踢一边嘴里说道:“你妈把你送到这儿是来学习的,你这不好好学习到这来干什么,专门丢人现眼吗?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楠丫被舅舅踢了两脚,心中更加委屈,“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说道:“我中午睡起来迟到了,老师罚我把操场洒完才能回。”
马老师一听将楠丫拉到路灯底下,一看楠丫的前襟已冻得绑绑硬,一双小手冻得又红又皴,有几个地方已经冻破了皮,一时心下不忍道:“是不是你们的班主任罚的,你们几个人洒的?”
楠丫拉着哭腔道:“嗯,是我们班主任吴老师罚的,就罚我一个人洒的。”
马老师从楠丫报名那天就对吴老师没好感,一头大波浪头,穿着高跟鞋,看到楠丫一副嫌弃的眼神,马老师生气就没告诉吴老师自己也是老师,看到楠丫此时这副模样,一下就火了,拉着楠丫就往小学走去。
到了门房,马老师看到门房桌子玻璃面底下压着一张学校通讯录,便拿起电话拨通了校长家的电话。
楠丫第二天就调了班,班主任是个姓钟的女老师,那女老师眼睛高度近视,眼镜片像酒瓶底那么厚,看到楠丫转到她班里,又听说马老师就在对面中学,也听说了素日与自己不睦的吴老师的恶行便专门开了个班会欢迎新同学。
马老师觉得这下心里总算舒服了,但半年后,楠丫被查出怀了孕,马老师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这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这事给老家怎么交待?
发现楠丫怀孕苗头最早的还是马婶,这段时间楠丫有好几次回家很晚,而马婶上高中的弟弟有事没事也常往家来,每回来和楠丫说作业的事两人呆在房间里不出来,回回都得马婶催他才回去。
起初马婶并未当回事,楠丫到马老师家里还没到青春期,马婶是个操心人,她怕那脏东西糊得到处都是,为了省去麻烦,早早就把女孩子生理期的东西给备下了,果然楠丫来她家没多久那些东西就都用上了。
但这次都两个月了,楠丫似乎没来例假。头一个月她以为是女孩子刚到青春期月事不稳定,所以也没多想。
但过了两个月还没来,又看楠丫好像突然胖了,且有时候在她屋里还能听到呕吐的声音,这引起了她的关注。
这天楠丫下午放学又没按时回家,马婶这几天心里本就存了疑,便和马老师一起找到了学校。
在教室窗外,马老师和马婶看到楠丫正在教室里和一个男孩子搂在一起。
马老师一看就怒火中烧,冲进去将那男孩子打了一顿,那男孩子被打得头破血流委屈地说道:“她拿了我五块钱,说好的一次五块。”
仔细盘问后马老师几乎要崩溃了,这样的事半年前楠丫就开始做了。
楠丫自去年到了城里后,看到班里的女生冬天穿羽绒服,夏天穿乔其纱连衣裙,自己已经十二岁了,虽然岁数比这个班的女生都大,却经常为穿着寒酸受她们的冷落和白眼,但自己家中情况又不可能给她买这些奢侈品。
就在楠丫为此苦恼时,马婶的弟弟却向她投来了热烈的眼神,当她和马婶的弟弟有了第一次并收下五块钱后就脑洞大开,自己班里或其他班级甚至其他学校的学生,只要给五块钱她什么都乐于奉献。
这半年来她已经攒了不少钱,可能比马老师一个月工资还要多,虽然这些钱她怕马老师和马婶发现,穿的用的她一样也没买过,但天天数着那些钱楠丫心里觉得非常踏实。
今天被马老师和马婶抓了个现行,马老师觉得学校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马婶考虑到女孩子的名声不让马老师声张,但马婶回家后第一时间给楠丫作了怀孕测试,现在人已经怀孕了,不声张也得声张了。
学校组成调查组查了几天,前后和楠丫有关系的男生多达十数个,都是一个介绍一个认识并发生的。
因马婶的弟弟现在上高中,并不归小学管,因此学校并未查出马婶的弟弟。
马婶为了弟弟的前途,好话说尽不让楠丫告诉别人,楠丫看舅妈从未这样低声下气和自己说过话,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便欣然同意不说出马婶的弟弟。
事情查清了,孩子的父亲是谁根本无法判明,楠丫才十二岁,根本没有做母亲的能力,学校将查出的结果送到马老师家,提出的解决方案是:那几个男孩子每人给个处分,楠丫则不宜再呆在学校,希望马老师给楠丫转学。堕胎的费用及营养费由那十几个孩子均摊。
马老师已无力决定此事,毕竟自己只是孩子的舅舅,于是不得已在电话里对自己的妹妹说楠丫生病了,希望妹妹和妹夫能来一趟。
当马老师的妹妹和妹夫风急火燎赶到马老师家听到这个震惊的消息时,马老师的妹妹当着马老师和马婶的面就把里间的门反锁住将楠丫一顿好打,等马老师将门踏开后,楠丫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马婶不停给马老师说道:当初我不让来,你非不行,你以为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啊,这下好了,孩子流了,但大夫说以后楠丫都不能生育了,今后这孩子可怎么办啊?
马老师一句话都没说,只冷冷地往前走着。
那十几个男生的家长听到楠丫流产的消息,提着东西带着钱轮番来马老师家道歉。
不管那些家长是真心道歉还是为息事宁人,反正楠丫在市里是没法上学了,她出院后便跟着她爸妈回了乡下。
马老师自这件事后,家里一个亲戚也不让来,平时无事就自己在家看看书、练练书法,自己在家喝两杯,也不大和人来往,好像整个人的性情都变了。
那件事后马婶的弟弟再没来过马婶家,有时马老师有校园里遇上,那孩子低下头就走了,也不打招呼,就象陌生人一样,不过他学习成绩倒一直稳居全校理科前三名。马老师和马婶自那以后也再未回过娘家,亲戚们的交情也算是划上句号了。
莫如玉升到高二时,学校就分了文科班和理科班,全年级只有一个文科班,剩下所有人全都在理科班。
莫如玉英语一直是年级组第一名,班主任老师从高一开始就把她作重点培养,班主任老师姓邢,是教语文的女老师,分班前就给莫如玉说希望她分到文科班,因为将来文科班的班主任就是她。
莫如玉自己也想学文科,虽然她的物理、化学、生物成绩不如历史、地理、政治的,但在年级组中也是中上水平,因文科班办的少,大家都认为物以稀为贵,而且文科出来考上大学将来就可以出相入仕,这好象成了普遍认知,所以学生和家长尤其是女生家长都希望分到文科班。
当莫如玉把自己想去文科班的想法在饭桌上和莫建国讲了以后,莫建国说道:“大家都想去文科班,以后国家建设交给谁,将来各个领域里最需的还是物理学家、化学家、生物研究专家,甚至电脑计算机这些高端科技领域都需要理科生,你不要人云亦云,国家需要什么样人才就该把自己培养成什么样的人才,这才是对国家负责对自己负责,我希望你重新考虑。”
在莫建国这半建议半强制地干涉下,莫如玉只得选择学了理科。
莫如玉自从进了理科班就不得不入乡随俗将自己打扮的中规中矩。
她那一头瀑布似的长发永远扎着低低的马尾,一年四季就两件衣裳来回换,冬天是一件秋香色条绒罩衣黑布罩裤,夏天是一件蓝色短袖衬衣蓝布裤子。
衣服再穿得中规中矩却也压不住内心的各种澎湃,虽然听了爸爸的话莫如玉选了理科,但她心里更向往的是那片文学天地。
有时候从文科班路过,看那些女生一个个穿着漂亮的连衣裙,梳着各式各样的发型,每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文艺气息令她十分羡慕。
再看看理科班那些不修边幅的女生,一头扎在数理化中,如果不是头发上有区别,简直和男生没有两样。
莫如玉在理科班学习得非常不顺利,自己开始慢慢有些后悔,也越来越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
于是背着莫建国,她找到文科班的班主任邢老师悄悄问了一下能不能转上文科,当被告知要转班不是不行,但需得校长签字才行。
莫如玉一想到莫建国公事公办的模样心中就放弃了,只得继续度日如年地在那个理科班呆着。
一年下来,物理化学生物的考试成绩一回不如一回,还没高一没分科时考得好,莫如玉年看着自己成绩单,除了英语、语文这两科,其它科目成绩真是一言难尽,便又抓心挠肝地开始煎熬起来。
这个成绩离清华北大差得太远了,莫建国希望她将来上清华物理系,那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培养的都是全国乃至全世界顶端人才,将来大有可为。
莫如玉拿着成绩单进了院子,还没走到家,就听前院赵婶在她家里和王家秀说着这回考试的情况。
赵婶的小儿子和莫如玉一个班,生物成绩一直稳居全年级第一名,数学物理化学这些理科科目皆是年级组前十名。
莫如玉走到门口听到赵婶又在王家秀面前显摆自己家儿子赵刚的成绩,便踌躇着不想进屋去撞枪口。
忽见隔壁那个音乐王老师在门口梳着她那头及腰的长发,在夕阳下那发丝一根根闪着光,像是为这个沮丧的下午增加了一点欢快的节奏。
王老师站在门口也听到了赵婶的话,看莫如玉不想进门,就向她招了招手,莫如玉便急步向王老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