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的时辰尚早,慕容祎还未至。
陈钧最先离开了他们,径直向疫迁所走去。
“将军,朝颜姑娘,你们来了!”郑易水见到他们,便上前来打声招呼。看着身后的覃云和覃黎,顿了顿,“这二位是……”
“这是现任郡守覃云和……”安朝颜先开口,而后,在她耳边道:“他的妹妹覃黎。”
郑易水也大概猜到了,只是不敢确认。不过,月神会来她却是想不到的。
“久仰二位了。”浅笑着,躬身向他们行礼。
覃黎和覃云也便颔首致意。
“没想到,各位大人会一道亲临此地。是来找师父的吗?”郑易水看向他们。
“也算是吧。”叶诩垂眸,“毕竟此疫过于棘手。”
“那便请你们稍等片刻吧。师父大约还有一盏茶的功夫便会到。”她的回复落落大方,眼眸中看不出特别的情绪,“各位若是累了,可在棚子后稍作休息,那里有五六张凳子和些许茶水。”
郑易水的声音清冷通透,带着几分安然,使听者惬意。
“好,多……”
覃云的“谢”字还未出口,便听到疫迁所内传来一阵熙熙攘攘之声。
闻声,几人都朝声源方向走去。
“我不喝!我都说了我不会再喝了!”
只见一个面色发青的男子单只臂膀支撑身体、躺在床上,将旁边士兵端着的一碗药一伸手夺了过来,便往地下砸。
“啪!”
瓷片迸裂开来,药汁溅在了那个士兵的衣摆。
士兵一把抓起男子的衣领,怒气填胸,“你!”
看装束,这个士兵隶属于临安郡,所以覃云开了口,“怎么回事?”
闻声,士兵才放开了那个男子,向覃云拱手行礼,“郡守大人。”
士兵指着男子道:“此人拒不服药,与在下起了争执,刚刚还将药碗打碎了。”
“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去忙别的吧。”覃云颔首示意。
那士兵应了声“是”,转身便离开了。
目光一转,那个男子躺在床上,双目空洞。
“你这是何故?”郑易水秀眉微蹙,开口问他。
“郑姑娘,感谢你们多日以来的照顾,但这药根本没用,喝了反而觉得病情加重。”男子对郑易水很是敬重,但他脸色发青,眼部内凹,唇部裂开泛白,没有丝毫血色,气息愈发不稳。
“怎么会?”郑易水立马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为他把脉。
但刚碰到他的手腕,他的嘴角便渗出了血,郑易水的眼神突然变得呆滞。
这脉象……
明明前日还好好的啊!
众人看到郑易水这般神色,便也懂了。
顷刻,他七窍出血,眼中再无神采,墨眸便这般阖上了。
“派人将他安葬吧。”覃云传话给门外的士兵。
很快,两个士兵过来将尸体抬走了。
“唉。”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众人向门外看去,来者正是医圣慕容祎。
他抬手抓了把自己花白的胡须,拄着拐杖向他们走来。
“如今因此而去的已有千人了。”慕容祎脸色凝重,哀道:“将军可寻出源头了吗?”
叶诩摇摇头,心情亦是沉重,“抱歉,目前还没有线索。”
“将军无需抱歉,此事不易。”慕容祎顿了顿,道,“不过,至今再染此疾的人数不再增加,也算是件幸事罢。”
一行人走出这间屋子,正要出了疫迁所的大门,便看到陈钧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满脸愁容,但看到了慕容祎则恢复了几分神色,“医圣。”他先向慕容祎拱手行礼,才道:“您来的正好,快去第三十六号房看看吧!”
于是一行人便跟着陈钧又到了一间屋子。
看样子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色苍白,但气色要比之前的那个男子好很多,刚呕吐完,且喝了口水,轻轻拍着胸口,很是难受。
慕容祎为其把脉,神色却很是诧异,“怎么会?”
说罢,他还摸了把胡子,轻闭双眸,边摇头边思索。
见到这般反应,那少年一怔,支支吾吾的,“医,医……医圣,我不会大限将至了吧?”
“不会。”慕容祎语气平淡,分不出喜怒哀乐。
“你的脉象更平稳了。”他又道。
嗯?
众人的脸色变了又变。
但他似是没大听明白,面露悲色,“我果然……”
突然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还是一愣,“欸?”
少年很是难以置信,转而喜笑颜开,语气还有些结巴,问道:“医圣,我、我的病情好转了?”
“嗯。”慕容祎的神色未变。
少年嘴角上扬,勾起手来朝空气打了两拳。
“……”慕容祎看着他,略一思索,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
“吃了什么?”闻言,他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的神色,拿起枕头旁边的醉鱼糕,向慕容祎道:“这个吗?”
少年的眉头微皱,“可这只是普通的醉鱼糕啊!我们临安人在冬天食用的一种糕点。只是原料的醉鱼花有些难找。”
所谓醉鱼糕本没有什么特别的,主要由临安特有的醉鱼花制成,有些暖胃的功效。
“醉鱼花?”慕容祎的眼中多了一丝清明,“看来此物或许有效。”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药材,此次临安之行总算有了收获。临安的百姓或许有救了。
“将军,郡守大人,请你们赶紧去找些醉鱼花来!”慕容祎脸上终于不再愁眉不展,也终于有了些喜悦的神色。
没曾想,老朽穷尽毕生所学都解不开的毒,竟被一种食物解了。看来所识草药之量还是不足。在学医的路上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叶诩和覃云自然也是欣喜,赶紧派人去找醉鱼花了。
…………
约两个时辰后,便有士兵于棚子里汇报找到了一大片醉鱼花。
“好,我亲自去查探一番。”叶诩从凳子上起身,墨眸中似有星光闪烁。
安朝颜看他这副模样有些意外,平日里他都是温润沉稳的,现在的他竟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不过这副模样,倒很是熟悉。
“怀瑜,我同你一起去吧!”此话脱口而出,安朝颜自己也有些惊讶。
不知为何,她想要同他一道,不论去到那里,加之今日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叶诩很快便应了下来。毕竟无论什么样的要求,只要是她提出来的,他都会答应。
这时,一个士兵却来了,向陈钧附耳低言了几句。
陈钧脸色徒然一变,本上扬的嘴角沉了下来。
“怎么了吗?”叶诩问道。
叶诩和安朝颜两人都齐齐看向他。
此时的棚子内只有他们三人,陈钧便直接说了出来,但声音还是压低了几分,“之前的小厮进大牢里见了冯广。”
叶诩略一思索,向陈钧道:“我和朝颜去找醉鱼花,你通知砚书和覃姑娘回大牢。”
砚书指的是覃云。
“好。”陈钧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