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不知走了多久,叶诩和安朝颜终于是到了南阳公府。
光是朱漆的大门便又高又大,叶诩抬起一只手轻扣门环。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身穿黑衣男子将门打开了。
黑衣男子见到叶诩先是一惊,正要发声,却见叶诩比了一个手势,“嘘。”
“不要吵到她了。”
声音很低,低到黑衣男子都差点听不清了。
叶诩背上的小姑娘不知何时阖上了双眼。
叶诩推开房门,撩起金色珠帘,将自己背上的安朝颜轻轻放在楠木床上,又将被子给安朝颜盖上,蹑手蹑脚的,唯恐吵醒了安朝颜。
戴着簪子睡,会不会不太舒服。
叶诩这样想着,便抬手将安朝颜的两只银簪取了下来。
他看了看手头的簪子,又看了看安朝颜的脸庞,竟是出了神。
月光洒下,周遭昏暗,唯有她的脸如清透的白瓷一般,隐隐约约的,煞是神圣。
…………
翌日,清晨。
几只麻雀在窗外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安朝颜被这烦人的鸟叫声吵醒,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房间是安朝颜在婉君阁时的四倍有余,清秀典雅,干净整洁,淡淡的檀木香充斥着全屋,翻过蓝色锦被,脚下踏着的是木质的地板,屋里北面是一张大床和圆桌,穿过绘着各种花鸟的檀木屏风和金色的珠帘,就可以见到南面有一张不知什么材质的暗红色案牍和将近一整面墙的藏书,大多是兵书,而西面只有一把带红缨的银色长枪,枪身虽然留有岁月的斑斑痕迹但却被擦得锃亮,威严不减,像是专门镇守在那儿。
她身上的衣服没有变,只是固定发髻的两支银簪被取下导致青丝全部披散,一觉醒来整个人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簪子不知道去哪了,先出去找将军吧。
打开位于房间东面的门,感受到第一缕阳光,虽快要入冬,可她却觉得这光是如此的耀眼。
“安姑娘,你醒了。”
一个俊秀的黑衣男子出现在了安朝颜的视线里。
“你是?”
“在下陈钧,字子尧,是将军的副将,暂住在将军府邸,姑娘唤我子尧便好。”
面对这言笑晏晏的模样,在听到他是将军的副将后安朝颜对其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姑娘,我来帮您打开这屋子里的窗户,透透风吧。”
安朝颜愣了愣神,想不到会有人对她这般尊敬,但很快边颔首,“嗯,麻烦你了。”
“不麻烦。”
陈钧在得到安朝颜同意后随即动身,但安朝颜却发声拦住了他,“等一下。”
陈钧本刚进屋,现在只能转过身来,“怎么了吗?姑娘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什么事。就是,我想问,将军去哪里了?”问出来,安朝颜竟有些窘迫。
陈钧朝安朝颜露出一个笑容,“将军去上朝了,照平常来看将军早该回来了。”他也面露疑惑之色,“或许是朝中今日事多吧。姑娘不必着急,再等等,将军很快便回来了。”
“待会儿,我带姑娘去逛逛这南阳公府吧。”陈钧补充道。
那句不必着急,使安朝颜的耳尖微红。
虽然不好意思承认,但我确实很想见到他。
陈钧是叶诩的副将,虽然不是一起长大,却是属于亲密无间的关系。
昨晚,一打开大门,看到叶诩背着一个美人,着实吓了一跳。
一整个晚上,都守在叶诩的屋子外,所以才能在安朝颜打开房门后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不过一会儿,陈钧便从屋里出来了。
“姑娘请。”
安朝颜跟在陈钧身后,陈钧时不时回头向她介绍。
南阳公府确实大,但却没有安朝颜想象中的华贵,整个府邸都是简洁大方的。
安朝颜曾经去过其他王公贵族的府邸跳舞,无一例外,那些府邸都是精美的亭台楼榭、彩色的琉璃瓦、白玉的台阶。
而面前的南阳公府只有些简单的花草假山,那十几间房屋不是石头就是木头,完全不像富贵人家。
走着走着竟来到了池塘边,占地大概有叶诩那厢的屋子那么大,这个池子周围都由较矮的围栏围了起来,应该是怕小孩子会意外落水。
现在快过冬,池面虽干净,但看起来很是破败,像是一汪死水,一眼好似望不到底,很深、很冷。
陈钧怕安朝颜嫌弃,所以解释道:“安姑娘,我们南阳公府比较……朴素,所以可能没有其他王孙贵族那般华贵。”
安朝颜却像满不在乎一样,反而很高兴似的,道:“没事的,我觉得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啊?
陈钧有些傻眼,但接着便是由衷地赞赏。
不愧是将军看上的女人,果然和将军一样喜欢这种俭朴的风格。
毕竟是国公府,占地面积还是特别大的。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将整个南阳公府走过一遍。
令安朝颜诧异的是,凡是她走过的地方都种着梨花树,只不过,现在还没到梨花开的时候。
想来,这南阳公府应是种满了梨花树吧。只是,不知是什么缘故。
这时,南阳公府的侍卫——萧治向两人的方向赶来。
“大人、姑娘,公爷回来了。”
公爷指的自然是南阳公叶诩。
一听这话,安朝颜如渴鹿奔泉般朝大门口也是叶诩所在之处奔了过去。
她想他,很想很想。
安朝颜见到叶诩时,叶诩身穿赤色的朝服,正往她和陈钧所在的方向赶去。
“将军!”
安朝颜没有多想,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攀上叶诩的脖颈,抱住了他。
叶诩感受到这扑面而来的香气也是一惊,但还是紧紧的拥住了她。
与叶诩记忆中的梨花香不同,这是女子身上独特的暗香,安稳却惹人痴迷。
今日上朝本来因为一件棘手的事苦恼,可见到她的那一刻,一切阴霾顷刻间化作浮云。
陈钧和萧治不知何时很识趣的走开了。
现在,此地只有相拥的两人。
良久,安朝颜像是想到什么,倏地松开了叶诩。
“将军,对不起,是我逾矩了。”
叶诩感到安朝颜离开怀抱,还贴心的往后退了两步。因为他想好好的听她把话说完。
安朝颜正视叶诩的目光,“谢谢你。”
这是一句由衷的感谢。感谢在失意之时出现,在危难之际匡助。
“我会报答你的。”很快又补充道,“无论你想要什么。是金银财宝还是别的……”
叶诩却摇摇头,打断了安朝颜的话,作出了与她所想不同的回答,“你不必向我道谢,你该感谢的是你自己,是你自己救出了自己。”
安朝颜很是不解,“何出此言?”
“曾经你也救过我,只是你忘记了。”
安朝颜不好意思的用食指摩挲着脸颊,“是你在月神大典那晚说的,五年前的瑞安郊外吗?当时,我以为你是如寻常男子那样找我攀谈随便寻的话头。”
但她很快又补充道:“但我确实是不记得了。”
“当年,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被大夫诊出中毒,因此大病了一场,导致有些事忘记了。”
听到这儿,叶诩顿时紧张起来,立马问道:“严重吗?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吧?”又补充道,“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忘记便忘记了。”
安朝颜面对这急切的关照,愣了愣神。
从来没有人会这般关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