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赵司琛就出门了,他边走边系上扣子,到阅景台门口,掏出手机打电话,开口呼出的白气慢慢升起。
“喂?”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清亮,打破了这阴沉沉的天气,赵司琛言简意赅地说:“我在你们小区门口。”
南岸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瞥了眼来电人,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什么意思?”
“我送你过去,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算是疲劳驾驶。”
听到这个说辞,南岸蓦地笑了一声。
她的笑声猝不及防地钻进赵司琛的耳朵,好像在嘲笑他拙劣的演技,他的耳朵渐渐发烫,“你笑什么?”
“没什么。”
“你到哪了?”话音还没落,赵司琛就看见一辆白色的车慢悠悠地驶出来,手机同时响起忙音。
她把车停在他身边,降下车窗,探出脑袋,问道:“你今天不上班吗?”
“轮休。”
南岸点点头,下车绕到他身边,眼含笑意道:“那有劳了。”然后拉开车门坐进去。
赵司琛……
车子刚走到路口的红绿灯处,南岸说道:“左拐到地铁口接一下我同事。”
赵司琛预感不好,“同事?”
南岸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就昨晚你看到的那个,我顺道把他捎上,打车过去太贵了。”
赵司琛再次无语。
几分钟后,看到地铁口那个穿着白色长袖卫衣和黑色运动裤,一头爽利短发的男生,赵司琛感觉到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瞥了眼南岸。
夏泽言看到副驾上的人后,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稍稍侧身,看向驾驶座的人,这时南岸降下车窗,说道:“上车吧。”
夏泽言抿嘴笑了一下,捏紧手里的购物袋,尽量从容地上车。
“南老师,这位是?”他刚坐下就问道。
南岸没有任何考虑,直接回道:“我朋友。”
闻言,赵司琛保持微笑。
“哦,”夏泽言往前探探身体,转头问道,“我怎么称呼您呢?”
听到“您”这个字,赵司琛忍不住舔了舔牙,面上维持着微笑,说道:“叫我赵医生就可以。”
夏泽言点点头,“好。”然后他拿起放在一边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一盒肉松小贝,放在前排座位中间,“南老师,赵医生你们吃。”
赵司琛摆摆手,“不用了,我开车。”
南岸:“谢谢。”说着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夏泽言也拿了一块慢慢吃。
南岸:“味道不错。”
夏泽言嘴里含着吃的,点头表示认同,然后他又掏出一瓶酸奶递给南岸,“南老师?”
南岸回头,看到他递过来的酸奶,微微一笑,“谢谢。”
夏泽言转头又对赵司琛说道:“抱歉,我以为…所以只买了两瓶。”
看着他们二人熟稔的互动,赵司琛干笑一声,“没事儿,我不饿。”
南岸又吃了一个后,转头说:“你尝一下,挺好吃的。”
赵司琛面无表情地盯着前面,语气冷淡,“不想吃。”
南岸蹙眉表示疑惑,见他一脸不情愿,她不再劝说,抽了两张纸擦擦嘴,然后抱着双臂躺下休息。
见状,夏泽言把剩下的两个装好,也靠进座椅休息。
车里的气氛太过安静以至于到诡异的程度。
到京建公司后,夏泽言识趣地先离开了。
他抬脚刚走,南岸便问道:“你怎么回去?”
赵司琛转头看着她,“你去上班吧,我等你。”
南岸挑眉,“我晚上十点下班。”
赵司琛:“那我就等到十点。”
南岸眼睛眯起,说:“你不用这样。”
“南岸,我的时间我自己决定。”
“行!”南岸拿起包,利落地打开门快步走了。
到公司后,南岸快速进入工作状态,电话一通又一通接连打进来,她没有时间分心。
岳松明眼皮耷拉地盯着电脑,手敲得键盘噼里啪啦地响,实在困得不行了,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几大口,转头对夏泽言说道:“小夏,你去寄一下询证函。”
夏泽言闻言拿起桌上的询证函准备下楼。
走到门口时,有人喊他,“夏泽言。”
他回头看着南岸走过来,“我去寄,你去找财务要一下工程合同。”
夏泽言微微一愣,“好。”看着南岸的背影,他眸色渐深。
“你人呢?”南岸提着一盒抹茶蛋糕和一杯果茶站在空空的车位上,给赵司琛打电话。
“我去吃饭了。”
南岸无言。
“怎么了?”
南岸:“我给你买了吃的。”
赵司琛放下筷子,嘴角微微扬起,“谢谢,但是我在吃了。”
南岸紧闭着嘴沉默了一会儿,说:“行,我知道了,再见。”
听到电话被挂断,赵司琛努努嘴,夹了两筷子菜,又觉得索然无味。
晚上十点,南岸从公司出来,直奔停车场。
她拉开门进去坐下,把上午买的蛋糕递到正支着头看她的人面前,“给你。”
赵司琛抽出手接过,意外道:“宵夜?”
南岸面无表情地整理着手里的一沓资料,“早餐。”
赵司琛挑挑眉,“你真记仇。”
南岸从资料里抬起头,转过身平静地盯着他,“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我又不能送给别人。”
听到她这话,赵司琛眉眼带笑,瘪嘴道:“都放了一天了。”从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他不能保证这个东西还能吃。
已经恢复工作状态的南岸,头也没抬,说道:“这是刚才新买的,早上的那份我送人了。”
赵司琛闻言轻笑,“谢谢。”他打开盒子尝了一口还带着凉意的抹茶蛋糕,味道很不错,忽然想起早上,他皱着眉头问道:“早上的那份你送给谁了?”
南岸没说话,过了很久,她才说道:“女同事。”
“哦。”赵司琛憋笑,转头看了一会儿正在工作的人,然后开车回家。
中途南岸就睡着了,赵司琛脱下外套盖到她腿上,又关掉车里的纯音乐,才缓缓行驶。
“赵司琛。”
“嗯?”听到旁边的人叫他,赵司琛吓了一跳,转头看她时发现她闭着眼睛,好像是在说梦话。
“你喜欢我吗?”
她的声音平稳清晰,不像是睡着的人,赵司琛听到这个问题,愣了愣回道:“嗯。”
南岸睁开眼睛,侧头看着他。刚才,在她半梦半醒时,他将外套给她盖上后,她就再也没有睡着。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南岸移开视线,垂眸说道:“我可能没有办法给你任何回应。”
赵司琛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赵司琛转头看着她,认真地说:“我在为自己争取,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一段时间,或者说给我们一个相处的机会。”
南岸仰起头,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过了很久,她语气稀松道:“我没有信心。”说完后,她闭上眼睛,接着抬手将车里的音乐打开,声音放得有些许大,明显想要结束话题。
赵司琛又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张熟悉的面容上带着熟悉的悲伤,直直地击中他的心脏。
晚上回去后,赵司琛看到邮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他就先洗了个澡,才去书房处理,看到来件人是刘晓棠,他疑惑地打开文件,是一篇标题为《梦境》的文章,闲来无事,他端起手边的白水边喝边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文章讲述的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天,一个瘦小的小女孩刚走到家门口,就被扔出来的花瓶砸伤了眉心,她站在门外听着家里的交响乐,过了很久这些声音终于停了。她颤颤巍巍地走进去,却被一把甩到门口,后脑勺撞在门边的椅子上,那一刻,她好像看见了远方有一座晶莹剔透的城堡。
很久之后,她醒来了,身处一个宁静的房间里,她起身推开窗,楼下是一片花圃,花开得正好。
这好像是她梦到的那座城堡。
但很快,城堡里冲进来许多人,他们对着小女孩指指点点,猜测她的过往。
那一刻,小女孩意识到自己跌入了另一个可怕的漩涡。
有一天午后,阳光很刺眼,她穿着心爱的白色连衣裙,她翻过了那个熟悉的围栏。
就像她的梦境一般,她的死去,无人在意。
文章末尾的署名是:文学社-森林
看到这两个字,赵司琛脑海中立马想到那张深绿色的森林油画。
“晓棠,你给我发的文章是谁写的?”听到电话被接通,赵司琛急忙问道。
“啊?”刘晓棠背着电脑,抱着一沓资料正在往教室赶,费劲地腾出一只手接电话。
“你给我邮箱里发的文章是谁写的?”
“哦!”刘晓棠反应过来,调皮道:“你猜啊。”
赵司琛捏捏眉心,“少废话。”
“好了好了,是南岸写的。”刘晓棠把脚踩在路边上,然后资料放到腿上,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南岸以前是中度抑郁,我毕业的时候她基本痊愈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并且医生说因为原生家庭,她是典型的回避依恋型人格,又加上抑郁症,她对亲密关系会出现生理性的厌恶。”她一口气说完后,又抱起资料慢慢走,电话那头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我知道了。”赵司琛紧紧握着手机,心里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让他有点难受。
刘晓棠:“哥,你自己琢磨吧,反正我不希望你们两个都受伤。”
赵司琛:“放心,我知道。”
挂电话后,赵司琛躺在椅子上看着那篇文章,脑海中刘晓棠的话无数次闪过,“生理性厌恶”是什么意思呢?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盛景洗完澡后,发现有微信消息,是蒋亦琨,“我过几天要去S市拍摄。”
盛景拿起手机,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拨通电话。
“喂,”蒋亦琨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
盛景拿下手机一看,才十二点,“你睡了?”
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蒋亦琨躺回被窝里,闭着眼睛,声音闷闷地问道,“嗯,怎么了?”
盛景:“没事,你什么时候走?”
“七点多。”
“那你睡吧。”
“晚安。”手机滑落在枕头旁边,蒋亦琨沉沉地睡去。
“晚安。”
挂断电话后,盛景坐在沙发上发呆,放空了一会后,她拿出行李箱装了两套衣服,再带上必需品,看着整齐的行李箱,盛景满意地点点头,上床睡觉。
早上六点,成敏就接到电话,“小敏,我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你回公司带上S市分公司的资料,赶下一趟飞机过来。”
成敏淡定地刷着牙,吐掉嘴里的泡沫,“好的,盛总。”对于这样临时的通知,成敏表示司空见惯。
蒋亦琨在飞机上见到盛景的时候,真的被吓到了,他震惊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盛景,“你怎么来了?”
盛景一脸淡定,“来找你啊。”
刘洋瞬间觉得自己很多余,于是起身让座,“景姐,你坐这儿吧。”
盛景:“谢谢。”
刘洋走后,盛景看了一眼蒋亦琨,说道:“你睡吧。”
飞机起飞后,盛景喝完咖啡,拿出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蒋亦琨重新戴上眼罩,但怎么也睡着,索性坐起来,拿掉眼罩问道:“你吃早饭了吗?”
盛景眼睛没离开电脑,一边飞快地打字,一边说,“没有。”
蒋亦琨从包里掏出一块蛋糕,放到她手边,“吃吧。”
盛景盯着电脑,眉头紧皱,“好。”
蒋亦琨见状没有再打扰她,掏出剧本,认真地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盛景关掉电脑,活动了一下脖子,转头看向蒋亦琨,“拍几天?”
蒋亦琨闻声抬头,“三四天吧,这边的戏份很少。”
盛景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蛋糕开始吃,蒋亦琨叫空姐再拿一杯咖啡。
盛景吃完后,心满意足地躺下,眼里带着笑意问:“我来陪你,你开心吗?”
蒋亦琨憋笑,“你说呢。”
盛景眼神带着一丝挑衅,扬扬眉,“你必须开心。”
蒋亦琨妥协,无奈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