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整,盛景的生物钟准时响了,昨晚喝了酒现在头疼欲裂,她懒懒地闭着眼睛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找手机,摸了半天,混沌地意识到:手机呢?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圈周围,大脑处于停滞状态。当她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卧室时,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翻身坐起,掀开被子一看,身上还穿着晚礼服,她皱眉敲了敲脑袋,努力回想昨晚的情景,突然,脑海里闪现出在阳台上的一些片段。
盛景嘴角抽搐:不是吧?但见衣着完整,应该是什么都没发生。哎,怎么还有点失落?她用力拍拍脑袋,想什么呢?赶紧上班!
她下床拎起地上的高跟鞋,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打开卧室门,准备悄悄溜走,毕竟这个时候见面,她会觉得很没面子。
到玄关处穿鞋时,低头才发现晚礼服被压得皱皱巴巴的,她可不想这个鬼样子出门。
“罪过罪过,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盛景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通,又踮起脚尖偷偷摸进洗手间。
看着镜子里那个邋遢的女人,盛景欲哭无泪,这形象,换作她也下不去手啊!
“你怎么起这么早?”
听到声音,盛景猛地转头,惊恐地看着站在洗手间门口的人。
蒋亦琨穿着睡衣,顶着蓬松的头发,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此情此景,盛景只能尬笑道:“习惯了。”想到自己现在的形象,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蒋亦琨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会儿,然后默默转身走了。
盛景趁此机会快速洗了脸,又用手抓了抓头发,回到客厅后发现他不在,然后听到玄关处有响声就走过去看,正好碰上蒋亦琨从玄关处过来,盛景立马刹住脚步看着他。
蒋亦琨把拖鞋放到地上指了指,“过来穿上,你脚不凉吗?”
被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挺冷,盛景踮着脚小碎步跑过去穿上拖鞋跟在他身后。
蒋亦琨背对着她说:“你在客厅等会儿,刘洋会送衣服过来,我再去睡会儿。”昨晚折腾到半夜,这才六点,他还没睡醒。
盛景点点头,“好,”看蒋亦琨要走时,又道:“哦,我能借用一下浴室吗?”
蒋亦琨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可以。”
热水淋下来,宿醉之后的乏力感渐渐被冲散,盛景站在浴室里一边复盘昨晚发生的事情,一边不禁思考人生。
突然传来敲门声,紧接着蒋亦琨的声音响起,“我给你拿了件换的衣服。”
盛景关掉水,忐忑地走到门口,把浴室门开了个缝伸出手,随后一件靛青色男士睡袍落在她手腕上。
蒋亦琨慵懒的声线传来,“这是新的,你先穿着吧。”
盛景:“好,谢谢。”
她洗完澡出来时,蒋亦琨确实不在客厅,看来真去补觉了,盛景在客厅的沙发上找到包包和手机,确认没有未接来电就回卧室躺下看新闻,也许是刚洗完澡太舒服,没几分钟她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连环夺命的门铃声吵醒,盛景气呼呼地半眯着眼打开门,遇到对门出来的蒋亦琨,她瞬间清醒,再次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家。
蒋亦琨瞄了一眼她欲言又止。
盛景边整理头发边跟着他往门口走,没注意到蒋亦琨停下脚步差点撞上他,她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蒋亦琨蹙眉,没好气地说:“把衣服穿好。”
“啊?”盛景低头一看,睡袍领口很低,她又没穿内衣,胸口露出一片,可以用袒胸露脯来形容了,盛景抬头装乖巧,“不好意思。”然后用手拉紧领口抬眸望着他。
蒋亦琨转身命令道:“你去房间等着,我给你拿过去。”
盛景挑眉,不置可否。
蒋亦琨也不等她回答,快步去开门。
盛景在卧室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刘洋坐在沙发上一脸好奇地看着她,蒋亦琨则站在一旁眼含警告地盯着刘洋。
盛景抿嘴一笑,说了句“谢谢”,然后在刘洋的注目礼下快速穿过客厅,穿上鞋出门。
蒋亦琨送她下楼。
在电梯里,盛景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尺码的?”
“嗯?”蒋亦琨转头看她,明白她所指后,语气随意的说道:“哦,目测。”
盛景内心:……表面淡定道:“这么准,看来见过很多啊?”
“呵呵,”蒋亦琨成功被她气笑了,反唇相讥,“见过的女人很多,投怀送抱的只你一个。”
盛景自信开口:“是吗?你不喜欢?”
话音刚落,蒋亦琨突然弯腰靠近,吓了盛景一跳,他盯着她的眼睛,表情认真的说道:“盛总,不要再这种开玩笑了,过了今天,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盛景脸色冷了下来,没有接话。正好电梯到一楼,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蒋亦琨站在楼下站着她的背影,眸色渐渐变暗。
下午六点多,太阳已经落山了。
“牧乐”宠物医院
刘林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时,玻璃门响了,一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人从门里挤进来。
刘林坐在接待台后面,伸长脖子盯着那人,心里悄悄抱怨:早不来,现在加班了。但面上还是挂着微笑,说道:“您好!”
那人走到接待台旁边,直入主题,“赵医生在吗?”
刘林看她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回道:“在呢,你找他什么事?”他站起身,确定她没有带宠物后,说道:“您要是不急的话,请坐在那边等一下,赵医生应该快出来了。”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那人没出声,看了后面的椅子一眼,然后慢慢地走过去坐下了,她靠在那把蓝色的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林一边整理今天的接诊记录,一边偷瞄她,不料她冷不丁抬头,两人视线相撞,偷看被当场抓包,刘林顿感十分尴尬,他挤出一个微笑“呵呵”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他灵光乍现想起半个月前在宠物屋见过她,那人当时站在门边和他们打招呼时,也是刚刚这种眼神——淡漠疏离。
“你怎么还没走?”
身后传来赵司琛的声音,把刘林拉回现实。
“赵医生,有人找…”他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起身说道:“赵司琛。”
赵司琛侧身绕过刘林,看到等待区坐着个人,虽然只刚刚这一声他就知道是谁,但是她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南岸?”
她走过来,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有事找你,我们谈一下吧。”
赵司琛虽然心中不解,嘴上还是答应道:“好,那你等我换下衣服。”
南岸这才注意到他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银色细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相当温和绅士,“嗯。”
赵司琛走后,王静茹从后面走过来,轻快愉快地招呼道:“走,下班喽!”看到接待台旁边的人,她脚步一顿幽怨地看向刘林。
后者背上斜挎包,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道:“找赵医生的,咱们下班。”
王静茹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转眼间两人已经溜走了。
听到门外传来他们爽朗的笑声时,南岸不由得低头笑了,果然,这个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下班!
“笑什么呢?”
南岸闻声抬头,他穿了件白色高领毛衣,灰色的休闲裤,外面套着一件藏蓝色的长大衣,正向她信步走来。
南岸移开视线,平静的语气完美掩饰了心里的慌乱,“没什么。”
赵司琛也没追问,走到她身边,然后两人默契得往外走。
“不锁门吗?”南岸开口提醒道。
“嘉铭还在里面,”赵司琛轻声说道,“我们去哪?”
南岸想了想,“那边有个咖啡店,可以吗?”
医院不远处有一家装修精致的咖啡店,南岸路过好几次但从未进去过。
“好。”
南岸:“你近视吗?”
赵司琛:“没有,防蓝光眼镜,工作的时候偶尔会戴,但你好像近视挺严重。”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注意到那个不薄的镜片了。
南岸点点头,回道:“四百多。”
“哦。”
简单的对话结束后,两人一路无话。
到咖啡厅坐下后,身着浅咖色工作服的服务员走过来,面带笑容问道:“请问二位喝什么?”
南岸抬头,“一杯意式浓缩。”
赵司琛:“一杯美式。”
服务员微笑着点头,“好的,稍等。”走远后,他又好奇地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一男一女看起来不太熟悉,相亲?但两人周身的气场又太过冷淡,有点像是讨债的!
南岸开口寒暄,声音比平时温和了好几度,“你刚刚在忙什么?”一路上,她都在盘算怎么切入话题,才能显得不那么生硬。
赵司琛闻言一怔,她可不是会寒暄的性格,愣愣地说:“我在给狗打疫苗。”
南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想着怎么接话时,服务员端着咖啡走过来了。她捧着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琢磨怎么进入话题。
赵司琛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实在不想她如此为难,便开口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南岸如获大赦,轻轻吐了口气,“那个、小白?它还在吗?”
“哦~”赵司琛恍然大悟,“在呢。”
南岸又喝了一口咖啡,说道:“我想领养她。”
赵司琛低头搅动手里的咖啡,没有应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南岸看着他,刚刚忐忑的心情逐渐化为平静。看来,现实和预想结果的恰恰相反。
几分钟后,赵司琛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眸问:“你是认真的吗?”
南岸点头,“是。”
“可是,”他平静地看着她,手指在杯口摩挲,声音坚定地说道,“你经常出差,并且你说过,你没有能力养她。”
南岸僵住了,尽管她来时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没想到他竟然照搬她的原话。
她端起咖啡一口气喝掉剩余的半杯,苦涩感席卷而来,压抑住胸口的冲动,问道:“我能去看看她吗?”
赵司琛努嘴,“当然可以。”
南岸说着就要起身,赵司琛抬手拦住她,无奈地笑着说:“能陪我喝完这杯咖啡吗?”
南岸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咖啡——基本没动,她只好坐下等他。
赵司琛低头小口啜着咖啡,南岸认真地瞧着眼前这个男人,一头浓密的黑发,额前的发丝向两边微微张扬,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投射出淡淡的阴影,薄薄的嘴唇正挨着咖啡杯边缘……
“南岸,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听到他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南岸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
“可以。”她不敢也不想深思,为什么和赵司琛在一起时她总是无意识地胡思乱想。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南岸挑眉,“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赵司琛:“于公,我要清楚收养人的背景;于私,是我好奇。”
“现在是于公还是于私?”
赵司琛抿着咖啡想了一会儿,说道:“于私。”
这下轮到南岸沉默。
在他喝完最后一口时,南岸回答了那个问题,“审计,君信会计师事务所。”
赵司琛放下咖啡杯,笑着说:“怪不得你和盛景认识,羽言和翎安的审计都是你们做的吧?”
“嗯,”南岸皱眉,“你怎么知道?”
赵司琛眼里笑意渐浓,“你那天见面时不是说了吗?”
南岸回想起那天,但是记不清说了什么。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情,她便点点头没有深究。
“走吧,带你去看看小白。”
“好。”南岸跟着他起身。
付钱时,赵司琛先她一步扫码结账。
南岸道了声谢。
赵司琛闻言笑了,他猜:她肯定会还回来,做到两不相欠。
两人并肩走着,南岸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晓棠?”
“嗯……”赵司琛明白她在问什么,回道:“我不想拐弯抹角,再者,要是向其他人打探你的信息,显得我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南岸带着笑意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回到医院时,门还没锁。上到二楼后,赵司琛喊道:“吴嘉铭。”
“哎,你怎么又回来了。”旁边的办公室传来他的声音,随后,吴嘉铭打开门走了出来,看到赵司琛身边站着南岸后,他八卦地朝他挤眼。
“你怎么还没走?”赵司琛忽略掉来自好兄弟关怀的眼神,嫌弃地问道。
“林栩还没下班,我等会儿过去接他,你们两怎么来了?”
“她想看看小白。”赵司琛言简意赅地解释道,然后不管他递来的眼神,转身往宠物屋走。
南岸朝吴嘉铭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跟上赵司琛的脚步。
吴嘉铭看着他们,笑道:万年铁树要开花喽!不对,这两人怎么都像万年铁树!!!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时,手机铃声从办公室里传来,他急忙跑进去。
“我自己待会儿,你忙吧。”南岸见他站在一旁无事可干,不想浪费他的时间。
“好,那你结束后到办公室找我。”赵司琛出去的时候,轻轻地带上了门。
看到吴嘉铭办公室的灯熄了,赵司琛只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个人闲着无聊就拿出收养动物的条例看,其实,南岸每一条都符合,但他确实很怀疑她的能力。那一柜子的方便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不停地提醒着他。
这边,南岸坐在小白的笼子前,和她大眼对小眼。刚才进来的时候,她还是蹲在角落里,等南岸坐下后,她才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在靠近南岸的地方坐下。
今天看着她,南岸心情平稳,没有烦躁、没有恐惧。这些天她一直想起她的眼神,那种莫名的恐惧渐渐化为思念,下午出门的时候,南岸几乎是跑着的,她怕自己犹豫、退缩,不敢面对,不敢向前踏出那一步。
现在见到她了,她的情绪平稳了许多。虽然赵司琛拒绝了她的请求,但她没有放弃。
半晌后,南岸开口,语气轻柔坚定,“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一定会带你走。”说完后,她起身又返回来补充道,“等着我。”
哐哐哐~
有人敲门,赵司琛不假思索地说:“进。”这个时候除了南岸,还能有谁?
“谢谢,”南岸推开门没有进去,站在门口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赵司琛起身,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衣服,“一起走吧。”
“好。”
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气温比白天低了好几度,室内外温差很大,南岸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待赵司琛锁好门后,她再次告别,“我先走了。”
“我送你。”赵司琛看着她,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两人之间旋转、消散。
南岸觉得有些好笑,月溶湾和阅景台之间就隔了条路,实在没有送的必要,她婉言拒绝:“挺冷的,你也早点回吧。”
赵司琛垂眸轻笑一声,“好,再见。”
南岸:“再见。”她走得飞快,赶在变红灯前跑到了路对面。
往回走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马路对面,果然,他还站在医院门前,南岸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她再走时,他也往回走,两人在路的两边并肩而走。南岸到门口后,头也不回地转弯进了小区。月溶湾还要往前面走几步,赵司琛看着她进去后,慢悠悠地踱着步往家走。
快到小区门口时,他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夜空,残缺的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上,他忍不住驻足观望了一会儿。想到月溶湾三个字,他不禁猜想,是要皎洁的月光溶化在此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