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能留在同一家学校两年。
也许是因为家里的人也知道我明年就要考公开试的关系吧，这回终于没有把我转到什么别的学校去了。
「你啊，到底愿不愿意温书的。」
我瞪着霍进铃道。
「我一秒以后开始温。」霍进铃伸着腰，懒洋洋的说道。
「在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五个一秒过去了。」我没好气的说。「如果你现在不温的话，哪有可能上大学……」
「不上大学也可以吧……」霍进铃趴在桌上道。
「不行。」我决绝的道。「一定要。」
霍进铃抬起头来，睡眼惺忪的注视着我。
我也看着她。
「那如果我想做的事，和大学完全没有关系呢？」霍进铃的眼神突然清晰起来，这样问道。
「什么？」我愣了一愣。
霍进铃一脸认真的看着我，大约过了十秒左右。
「脱下来吧。」霍进铃严肃的道。「脱下来，现在。」
「你到底在说什么，这里可是学校啊。」
「我叫你脱下来就脱下来！」霍进铃任性的叫道，还好周围的人都因为放学关系而离开学校了。
「为什么大家都总是要用着一个假的脸孔做人啊！就这样做回自己不是很好吗！」
我听到她的话以后，呆滞了好一会。
但总算明白到她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你的梦想，是希望让大家都能以真实的一面生活？」我道。「或者说……让大家真正的微笑、真正的哭泣？」
「对。」霍进铃有些畏惧的问我道：「能做到吗？」
「不可能。」我摇摇头。「这个世界，从一诞生开始，就不容许大家用着这样的心态去生活。」
「这样吗……」霍进铃低下头来，显得非常失落。
「我从小时候开始，就看到大家都用着两副不同的脸孔，去对应不同的生活、或是不同的人。」霍进铃低头道。「奉承或是讽刺、善意或是恶意、保护或是伤害……而这些脸孔，都不是自主的，而是被迫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使出来的。
「我总觉得这很恐怖……这不就代表了，大家都不是自己了吗？」
「大家都不是自己……」我把霍进铃这句话重复说了一遍。
「对啊。」霍进铃道。「直到看到你的时候，我都觉得只是我不适应这个环境而已，但是，你的出现为我带来了不少希望──因为你从来都只是用同一副脸孔去面对所有事物，由始至终，没有改变过。」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不该接受霍进铃的称赞。
「可是……我误会了，原来你也一样，只是你从来没有把脸孔脱下来而已。」霍进铃道。「即使……我在这里，你也是这样。」
我听到霍进铃的话以后，没有再说话了，或者说，不敢说话。
「对不起。」我决定对她道歉。「我有一个哥哥……不论从任何方面，都超越过我──而当他每一次超越我的时候，就会不断的嘲笑我，践踏我的自尊感，我这样不断的转校，似乎也是因为他不断跟父母打小报告的缘故才出现的。」
霍进铃也愣了一愣，她从来没有听过我说家里的事。
「他经常跟我说，我是一个很没有用的人，所以，我想做点什么来证明那是错的。」我道。「所以，我才这样努力的温习啊。」
「平常这样冷酷的待人，也是这样的缘故吗……」霍进铃喃喃说着。「就不能做点改变吗？」
「不能。」我道。「至少现在，不能。」
霍进铃看着我，仍然沉默着。
过了很久，她说出了以下的这句话。
「那好吧。」
※ ※ ※
没想到的是，霍进铃的最后的成绩竟然比我还好。
我们就这样毫无悬念的，进了大学、并各自的工作。
但慢慢的，我们也渐渐少联络起来了。
若干年后，当我二十多岁的时候，不知为何，我突然决定换一份工作。
我看着眼前的学校。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我回到这家上了两年的学校当教师？到底是因为朋友的推介，还是自己的兴趣使然？到现在，还是不太清楚。
「我跟你介绍一下校长。」年资较长的老师，打开了门，并跟我介绍起那个校长起来。
我瞪着眼，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你好。」霍进铃笑着道。「欢迎来到这所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