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吴晓敏跟着玲玲，躲避着巡逻岗哨，很快就摸索到了11区。
11区是一个20平方的小区域，也是小头目独享的待遇。四面隔断用的是木板，木板上钉了几个钩子，钩子上挂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这里也没有床，地上铺着毯子，上面躺着三个人，三个人盖着一条长被。
吴晓敏轻轻走过去，辨认了一下三个人的面貌，认出最右边的就是赵文，另两个是他的手下，之前都是熟人。
“喂，赵哥，醒醒，别睡了。”
吴晓敏俯下身子低声呼唤，又轻轻摇了摇。
赵文从睡梦中惊醒，睁眼看到一个人趴在自己眼前，刚要惊叫，被吴晓敏一下捂住了嘴。
“文哥，是我，吴晓敏。”
“小吴，你怎么……”赵文很是吃惊，“你不是被……你有什么事吗？”
“我现在需要你帮忙，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你如果信任我就跟我来，如果不信任我，你现在就可以把我抓起来。”
这时另两个也朦朦胧胧地醒了，“谁啊？大半夜的。”
吴晓敏忙捂住他们的嘴，低声说道：“是我，吴晓敏。”
两人也吃了一惊，神智瞬间就完全清醒了。
“你？你怎么来这了？”
“我找文哥，你们睡吧，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
两人看向赵文，赵文犹豫了半天，问两个人：“你们相信她吗？”
两人点点头，“她是好人，肯定是被冤枉的。”
“好，那我去去就回，有人问，你们就说我上厕所了。”
赵文起身站起来，这才发现门口还有玲玲。看到玲玲也在这，他更疑惑了。
吴晓敏带着他来到一条通道里，在一个拐弯处停了下来。
玲玲在后面也跟了过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赵文忍不住先开了口，“听说你们被抓了，还说你们是奸细。”
“什么狗屁奸细？”玲玲说道：“我是……”
她想说自己是王夫人，这是她已经说顺嘴的一句话。可是现在王良要杀她，她怎么还能以王夫人自居？所以话说了一半就卡住了，改口道：“我是被冤枉的。”
赵文也知道她想说什么，说道：“我也知道肯定有误会，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晓敏说道：“我们发现了这里不可告人的秘密。”
玲玲补充道：“还有王良的为人。这里就是一个大骗局。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王良自己编造出来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他想活下来，我们这些人都可以去死。”
赵文更糊涂了，不解地问道：“到底怎么了？什么秘密？”
吴晓敏和玲玲简单把主要经过说了一遍，又解答了赵文没有听明白的地方，最后说道：“所以我们才来找你，你能帮我们吗？”
赵文叹了口气，说道：“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你们说，要我怎么帮你们？要是想出去我可帮不了。”
吴晓敏说道：“赵哥，我们就是想躲起来，躲到王宇回来。”
赵文为难道：“这怎么躲？白天的情况玲玲最清楚了，到处都有人，躲在哪都会被发现。”
吴晓敏说道：“我知道，我们就躲在人群里，一起干活，把脸蒙起来谁也认不出来。主要是突然多了两个人可能会引起怀疑。”
赵文点点头，“我懂了，你们是想躲在我的手下，混在我的人当中，是吧？不过，这晚上睡觉怎么办？我手下都是男的，你们是女的，万一说梦话就暴露了。”
吴晓敏说道：“这个你放心，古有花木兰，今有我姐妹。文哥只要肯帮忙就好。”
赵文皱着眉头来回踱着步，又想了半天，突然停下来说道：“要不，你们和那两个换换？你们如果信得过我，这是最好的办法。”
玲玲看看吴晓敏，意思是说：“你觉得他可信吗？”
吴晓敏也犹豫了一下，刚才11区内情景看得很清楚，只有一个毯子一条被子。
赵文担心会突然来人，催促道：“快做决定吧！”
“好。就这么办。”吴晓敏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赵文心中很高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跟我回去，我让他们到别的地方睡去。”
“他们可靠吗？”玲玲问道。
赵文笑道：“他们是我多年的兄弟，就像一家人一样，放心吧。”
玲玲看着赵文的笑容，心中不觉厌恶起来，说道：“你笑什么？如果有坏主意我会让你后悔的。”
吴晓敏一听，心说这话可太得罪人了，赶紧说道：“放心好了，文哥不是那样的人。”又对赵文说道：“您别生气啊，她也是在气头上。”
赵文还是乐呵呵地，似乎根本没往心里去，说道:“我懂我懂，你们和我接触几天就知道了，我虽然不是柳下惠，但也是正人君子，不会趁人之危的。”
玲玲道：“那就快走吧。”
二
新的一天，雪更大，风更疾，风雪掩盖了一切留在它身上的痕迹，似乎在告诫别人，它的圣洁不可侵犯。
铺天盖地的雪花阻挡了人们的视线，也阻挡了前进的脚步。
古海站在窗前望着雪景眉头紧紧挤在一起，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其他人从古海的表情和这样的雪景也猜出极寒要来了。
唐明有些后悔，后悔昨天没有和那些人接头，不然现在大家已经在营地里了。
吴三看到大家情绪低迷，大声说道：“怕什么怕？这里是大楼，下面肯定有很多能烧的东西，我就不信能被冻死！走，能动的都跟我下去找柴火。”
众人现在需要这样的鼓舞，听到吴三这番话，失去信心的人顿时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有人也跟着大声说道：“对，吴哥说得没错，我也不信能冻死，走！跟着吴哥下楼找柴火！”
吴三又找到了当老大的感觉，带着人准备下楼。
“给你。”唐明把自己的背包塞到了叶枫手中，转身朝茫茫雪中走去。
唐明是想要补救自己的过失，这次不找到王良的人绝不会再回来。
叶枫知道唐明这是抱了必死之心了，这是他的任务，他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叶枫不禁暗暗钦佩起唐明。也许谁也不了解他，也许有人还把他当精神病，但是这一刻看到唐明这一举动的人，都在恭敬地目送他远去。
没有人说话，任何语言词汇都难以表达此刻大家的心情。
古海一直看着唐明消失在视线里，听着吴三带人群离去，喃喃道：“太晚了，太晚了，来不及了。”
躺在地上的几个重伤员听到这句话，担忧地问道：“我们都要死了吗？”
古海慢慢回身，盯着被风吹得剧烈摆动的火苗，说道：“冻死总比被吃了好。”
三
唐明走在风雪里，就像一头倔强的牛，任凭风雪吹打毫不停歇。
昨天的脚印早已被大雪覆盖，他凭借记忆艰难地寻找着。他认为只要方向不错，就一定能发现新的线索。
他走着走着竟然跑了起来。狂奔在厚厚的积雪上，身子显得那么轻盈，如同骏马疾风一样踏起雪浪。
他边跑边向四周张望，又拉下围巾露出鼻子，嗅空气中的气味。
雪地里已经找不到任何线索，空气中的气味也早已被风吹散。
他跑到精疲力尽时忽然看到了一座即将被大雪覆盖的楼顶。
他跑了过去，空气中迎面飘过一阵血腥和恶臭味，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不仅极其难闻，而且越来越浓烈。
唐明跑到了大楼跟前，这种气味就是从楼里散发出来的。
他停住了脚步，他很清楚这种气味预示着什么。
人看来都死了，那被病毒感染的僵尸还在里面，僵尸的数量可能又增多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跑，这时候跳出来一个僵尸他只有等死。
他一动不敢再动，他在等待体力恢复。
制造巧遇的计划看来也是行不通了，只能冒险直接去敲营地大门了。
四
王宇还在角落里躲着，浑身冻得瑟瑟发抖，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天亮的，甚至都不知道现在已经天亮，只知道过了几个世纪一般，猜想肯定已经是白天了。
在这里只有等死，出去还有希望。
他爬着摸索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门外隐隐约约传来打呼噜声。
“有人？还有活人？”王宇一阵狂喜，忽然又一想，“怎么可能有活人？还睡得这么香甜？”
现在已经不允许他冒任何险了，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出去。
门慢慢打开一条缝，走廊里漆黑不见五指，听那呼噜声就在走廊尽头。
王宇又关上了门，他印象中楼梯就在走廊尽头，要想逃出去就要从那人身边经过，外面什么也看不见，这太冒险了。
他又爬到窗前，打开窗户摸了摸，摸到了冰冷的雪。这里是距离地面只有一层距离，如果能挖一条路出去也不是难事。
他打定主意，掏出匕首小心翼翼开始凿雪，为了不发出太大声音，每一下都轻拿轻放。
雪块一点点放在脚下，越堆越高，通道也越来越深。渐渐地，看到了蒙蒙亮光，紧接着一大堆雪坍塌了下来，露出了一个通向地面的出口。
王宇大喜，连滚带爬就伸出了头。
外面的景象也让他惊到了，不仅是风雪，眼前还有一个雪人。
不，不是雪人。是人被冻住了。
王宇仔细打量了下雪人，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这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双手支地就要跳出来。
唐明已经站了二十分钟，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看上去俨然就是一个雪人。
他是闭着眼的，听到有东西从面前地下钻出来，他也是一惊。心说要不要跑？体力还没恢复，现在只要不动，僵尸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但是好奇心和恐惧感迫使他要睁眼看一下。
唐明眼睛突然睁开，王宇这时候已经坐到了出口边缘，又看了一眼唐明，正好看到唐明睁眼，这一下把他吓得要跳起来逃跑，结果身下一滑，一下又掉了进去。
唐明一看这是人，他认得出这是王良的亲信，马上抖掉身上的雪，对着洞里喊道:“快，我拉你上来！”
王宇刚准备把洞口踢踏防止唐明进来，听到唐明说话才知道不是僵尸，又爬着上去，露出头说道：“快，拉我一把！”
王宇身子刚被拉出来，就听得洞里一阵喧闹。原来王宇刚才惊吓掉落，声音惊动了僵尸，下面的僵尸都一窝蜂跑进了屋子，顺着雪洞往外挤，嘴里还发出各种怪声。
“快跑！怪物来了！”
王宇大叫一声后，也顾不得唐明了，撒腿就跑。
唐明在后面喊道：“往左跑，一直跑！有个大楼，里面有我的朋友！”
王宇转身往左边跑去。
唐明回头看了一眼，有一个僵尸已经爬了出来。他又对王宇喊道：“我掩护你，你快跑！”
王宇听到这句话脚步停了下来，从来没有人会舍身救他，他心想：“这个人是谁？和我很熟吗？”
他回头看去，只见唐明还站在原地，面对着一个僵尸正挥舞着两只胳膊，样子就像在打螳螂拳。旁边雪洞里还有僵尸不断地钻出来。
王宇心底升起从未有过的感动，心里暗暗说了声：“谢谢。”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对家族以外的人说谢谢，以前的他都是别人对他恭维奉承。
唐明打了一阵“螳螂拳”，又摆开架势在僵尸面前跳来跳去。
僵尸有站着的，也有趴着的，一共十一个，竟然全都一动不动看着他，就像看耍猴一样。
他又跳了一阵，看到王宇已经跑没了影，心中也有了底。
“唐明？你是唐明？”距离最近的一个僵尸用极其奇怪的声音问道。
唐明惊得要叫出来了，身子一下就停住了，慢慢放下胳膊，仔细看了一眼面前的僵尸。
这是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头像骷髅，一条腿已经断了，前进只靠两条胳膊支撑着往前爬。
唐明心说：“这不是第一次叶枫看到的那个女人吗？本来面貌已经无法辨认了，她认识我？”
唐明想到这里，只想拖延时间，问道:“你会说话？你认识我？你是活人？”
“我……我是……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活人，但是我有意识，他们没有意识。我的意识时长时短，我不想害人，可是我却很难控制自己。你帮帮我，杀了我吧。”
“你告诉我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
“你真认不出我了吗？是我啊！珂珂。”
“啊！你是……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不是已经……”
唐明眼泪流了下来，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我掉进雪坑里时已经昏迷了，醒来就这样了。唐明，你快帮帮我吧。”
“珂珂，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救你的。”唐明说完就要冲过去。
“别过来！我没救了，我不想你也变成这样。你下不了手就快走！”
“不，我们只要找到避难所，找到科学家，你肯定能恢复。”唐明说完还要往前走。
珂珂后退着说道：“你记住，我们要救的是人类！我已经不行了，你不能再有事。”
“我怎么能看着你这样不管？你知道我心多痛吗？”
“我知道，如我心一样痛。快走！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珂珂说完转身钻进了雪洞里，其他十个僵尸也跟着钻了进去。
“老婆，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