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里是嘈杂的,带有电流的暖场歌曲和滔滔不绝的讲话声和从音响和四周传来,如同3d立体,环绕在整个会场。
礼堂右,中两大列坐着学生,表演服装大差不差,几乎一水的白衬衣,黑色半身裙和长裤,其间也点缀着其他几抹色彩。
粉白相间的古典舞纱衣,宽松潮流的街舞服饰以及洋溢青春的校服。
江年穿着一袭红衣,肤如凝脂,明眸皓齿,乌黑的头发被束起,明艳卓绝的脸颊略施粉黛,用风姿绰约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江年和刘燕燕的舞蹈在歌曲的中间段插入,二人没有穿大合唱的衣服,选择了与国庆相应的红色舞裙,而其他同学则是之前选定好的白衬衣,半身裙,以及黑色长裤。
江年从进来礼堂,便吸引了四周无数的目光,前排的学生更是频频回头。
江年却不以为然,松垮垮地枕在贺清然的肩膀上补眠,因为她想看到的那个人,
在上课!!!
今早去许家找杨玥上妆时,许星言已经去学校了,江年想超前一步看到许星言的计划也不了了之。
那刻,江年不得不再一次吐槽,南江一中惨无人道的教学管理。
“我靠,江年你牛啊。”王嘉从前面一排扭过身,说话的音量生怕江年听不到。
江年睁开眼睛看向王嘉,但依旧靠在贺清然身上,没什么感情的说:“我知道我牛。”
“你也是不谦虚。”王嘉干笑两声,“知道我说的什么吗?”
“不知道啊,不过我每个方面都很牛。”
“那数学呢?”贺清然轻飘飘地甩出一句。
“行,这个我反驳不了。”
贺清然和王嘉异口同声的笑起来。
贺清然和王嘉的总体成绩不如江年,保持在年级前五,但数学却一骑绝尘。
王嘉激动的整个人跪在了排椅上,继续说:“从咱班刚坐到这,已经有不下七个人来找我要你联系方式了。”
江年坐起身,看向王嘉:“你这社交范围广啊。”
王嘉拍拍胸脯,头一昂:“我是谁,一中第一社交花。”
“行,社交花,社交花,你没给我散布出去吧?”
“那肯定的啊,我跟他们说你天天做数学题,除非他们数学考满分,否则没戏。”
江年朝王嘉竖起两个大拇指,赞不绝口:“靠谱,我以后也这么说。”
“嘉哥办事儿,放心!”
江年无语,又没骨头似的继续挂在贺清然身上等演出开始。
江年:“不是说八点半吗,这都八点五十二了,怎么还不开始?”
贺清然:“在等高三吧,高三还没来。”
江年应声向高三的方向瞟了一眼,空无一人:“哎——,怎么高三还没下来,自习也该上完了啊。”
“应该快了,还有五六分钟,可能要上完第一节课。”
王嘉不解,皱眉问:“你管人高三学生干嘛?”然后右手捂住能放下一整个鸡蛋大的嘴巴,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你不会看上哪个了吧?”
江年对王嘉刚才的话表示怀疑:“你不是一中社交花吗,业务不熟练啊。”
“那只涵盖高一了。”
“那你多去高三打听打听。”
王嘉很是惊愕,音量不自觉放的更高:“不是,真有啊?”
江年看着王嘉错愕的表情,笑出声,而后唇角一勾,眉毛一挑,吊儿郎当地说:“是啊,看上了一个。”
“谁啊谁啊”
江年和贺清然一齐看向王嘉,无语的眼神很明显。
“..........”
“谁啊,听了决不外——”王嘉还没说完,被林一杨啪地拍了一巴掌,然后没有继续追问,转回去找林一杨理论去了。
“疯了你,打我干嘛?”
“你烦不烦,一直问什么问。”
“我问江年你吃醋了啊...”
“....你说什么屁话。”林一杨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也没再理王嘉。
............
暖场歌曲还在放,是我和我的祖国,王嘉和林一杨斗嘴的声音被盖了过去,江年自然是没有听到。
九点十分,高三位置上终于坐满了人,音响忽然“刺啦”一声,传来几声尝试性的“喂,喂,喂”。
下一刻,主持人信步走上舞台,抑扬顿挫的开幕词拉开了艺术节的帷幕。
“南江一中第二十二届文体艺术节文艺汇演正式——开始。”
艺术节的表演无非是那几个——小品,合唱,舞蹈,独唱。从开始到现在,大概上去了十几个班,有一多半是合唱节目。
江年在这一个小时里,感觉听完了所有爱国歌曲,甚至有两个班撞歌了,都选的«黄河大合唱»。
江年感慨,«黄河大合唱»可真是百搭又万能。
现在的舞台上正在呈现一部小品,台下的观众随着剧情的走向,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大笑,江年身边的贺清然和袁茜也笑了。
江年有些无聊,正想着许星言什么时候上台时,旁边过道走过来一个穿校服的女生,她来提醒下一个节目就是6班,让他们准备一下,提前候场。
男主持已经讲完了6班节目的串词,全班在统筹老师的安排下登台,每个人手里拿着飘扬的五星红旗,舞台上的镁光灯,照的脸侧的红旗贴纸熠熠生辉,前奏结束,林一杨和余杭洋洋盈耳的歌声从话筒传出,回荡在整个礼堂。
江年站在侧台黑暗的角落,等待上场,她可以看到台下的一切,视线瞟向高三年级。
许星言也穿着白色衬衫,安静从容地看着台上,在昏黄的灯光下,温暖干净。
许星言像是察觉到目光,眸子向台侧一偏,没再挪动,直到江年上台。
优美婉转的舞姿,余音绕梁的歌声,鲜艳夺目的五星红旗,营造了一幅美不胜收的画面。
谢幕后,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6班被助场学生引导下台就坐。
高三6班的位置是空的,下一个是他们吗?江年想。
礼堂的灯光慢慢暗了下来,直到最后一丝光亮隐入黑暗,人们在黑暗中总会不自觉放低音量,此时分外宁静,甚至可以听到周围的耳语声。
隔了有一会,台上幕布拉开,舞台前缘的地灯射出无数道光线,其中的一道,落在许星言身上。
那一刻,江年似乎又看到了她记忆中的那片星空,许星言是漆黑深邃的夜空中,那一颗璀璨耀眼的星,而他是黑暗中唯一闪烁的光。
许星言和同学对了眼神,悠扬欢快的钢琴声从他指间倾泻而下,台上接连出现了几组同学,每一组演绎高中不同的故事,像是情景剧,鲜活地将他们的青春故事绽放在舞台,单纯而又美好。
这首歌江年听过,在她去找杨玥拿舞蹈视频那晚。
许星言莫名其妙地给她听了一首歌,是某个乐队创作的毕业季主题曲,诠释了他们对于青春的理解。
只是那时的江年没懂。
原来,她很早便知道了他的表演曲目,他也早就告诉了她。
一曲结束,江年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欢呼声,她的后方也传来议论的声音。
“许星言还会弹钢琴!”
“是啊,好厉害啊。”
“怎么感觉他什么都会!”
许星言会弹琴,江年并不讶异。
杨玥特别喜欢弹钢琴的人,于是她便培养了自己的儿子。许星言五岁开始学习,从一天练习两小时,递增到一天八小时,也从«小星星》到«莫斯科夫斯基练习曲》。
五岁的孩子在室外放风筝,堆房子时,许星言在练琴。正是爱玩的年纪,许星言也不例外,总是还没练习半小时,便没了定力。
为了让他好好练琴,许舜想了个办法,皮带绑着坐在椅子上的许星言,然后让比他力气小的江年抓着头儿,只要他一动,江年便会摔跤。
刚开始这个法子并不管用,许星言就是坐不住,被带着摔倒的江年不哭也不恼,他也没怎么当回事儿。
直到有一次,江年摔的狠了,膝盖磕到了大理石板上,出来一片紫红淤青。
许星言正想安慰她别哭时,结果看到了江年撑着肉乎乎的小手站了起来,拍了拍,然后笑呵呵的鼓励许星言加油。
那一瞬,江年的笑容和声音灌入心底,许星言再没用过皮带来规束他练习。
台上的钢琴声还在继续,轻盈而富有弹性。
江年想起第一次见到许星言弹琴地场景,她还记得那首曲目,是舒曼的《梦幻曲》,出自钢琴套曲《童年情景》。
当然那会儿的她并不知道这首曲目,单纯地觉得好听而已,是后来从许星言那里知道的。
白色钢琴面前坐着眉目清秀的男孩,沉稳安静,黑白琴键在他指下像被赋予灵魂,旋律如歌,细腻动人,奏出灵动缥缈的琴声。
如梦境般静谧甜美的诗意,给江年小小的心灵留下了大大的震撼。
或许从那时起,许星言被江年看到了眼里,此后,无论多美的风景,皆与江年无关。
因为,最美的风景,她早在十几年前便见过了。
后来的江年找各种理由来看许星言弹琴,许星言练多久,她便陪多久,无论许星言如何阻挠。每一次的考级,江年也没有缺席,后因学业繁忙,到九级之后便没再继续考下去。
江年听着后面议论许星言的声音,嘴角不自觉上扬。
是啊,许星言就是这么厉害!
一首歌结束,礼堂安静了一会儿,继而发出热烈而不息的掌声,许星言起身走到同学身边,视线一转,绯色红衣的女孩映入眼眸。
在人声鼎沸的时刻里,我只能看到你,也只会看向你。
三小时之久的艺术节终于落幕,各班由班主任带回,通知假期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