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在高中开学的那天，依旧存在。
浮城一中虽然只是个十八线小县城的重点高中，但升学率很是牛叉，骄傲排在全市前几名。用胡帆帆的说法，军事化的监狱式管教，是头猪都被迫学会了上进。
此时此刻，胡帆帆正对着分班表长吁短叹。“唉，我也不知道是为咱俩打不散的姐妹情，分在一个班高兴。还是为孔乐之岳星潜以一班之差，和我们成了异班同学而遗憾。”
乔溢也有些小失望，她和胡帆帆分在了7班，而孔乐之岳星潜分在了8班。但她还是觉得胡帆帆内心肯定在为和孔乐之不在一个班而窃喜。
俗话说想什么来什么，乔溢这才看完分班表格，就感觉到一道阴恻恻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乔溢转头一看，孔乐之俊俏的脸蛋上正写着四个大字：抓到你了。
“挺能耐啊乔溢。”孔乐之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胡帆帆见状赶紧朝空孔乐之身后大喊：“岳星潜，管管他！”
站在孔乐之身后，默默看着分班表的岳星潜看了一脸心虚的乔溢一眼，忽然脸上带了几分同情，“你们班主任是徐紫来。”
乔溢和胡帆帆一脸懵。
孔乐之幸灾乐祸：“看来你们还不知道老徐的威名啊！恭喜你们，浮城一中第一大魔王被你们选中了，接下来你们肯定能过的精彩无比。”说完得意地对岳星潜说道：“咱们班是林圣言，不错不错。”
在乔溢彻底体会到这件事的严重的时候，7班的座位已经被雷厉风行安排完毕，她和她的新同桌坐在倒数第三排的走廊窗户边。
看着擦得反光的玻璃窗和窗外经过的班主任，乔溢感觉自己像一条光溜溜的鱼。
新同桌是个长发及腰的鹅蛋脸姑娘，颇有些诗书气质。此时这位曹芳露同学却有点脸色发青，活像个怨妇。刚刚自我介绍完的她斜着眼打量了一番乔溢，抱怨地撅了嘴。
“不是吧，我20名为什么要跟39名坐在一起啊？徐老师不是说按成绩来嘛？”说完又哀怨地斜了乔溢一眼，仿佛她是个大冤种。
乔溢被这一眼看得心里内伤，想要瞪回去。但一想到自己可怜的进班排名，还是决定忍一忍。
她往斜前方看了看，胡帆帆同学正一脸兴奋地在和新同桌沟通感情。行吧，胡帆帆虽然粗神经，但人家高智商，至少是明晃晃的前十名，同桌的那个男孩子也必定是第一梯队之中。
乔溢突然就生出了些学渣的寂寞来。
而这短暂的寂寞只维持了半个上午的时间。
开学的第一天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晚自习才会发新课本。
曹芳露女士气呼呼离开之后，胡帆帆迅速跑了过来，忙不迭跟她传递信息。
“我同桌你知道不?是韩络啊！就是那个你初三参加短篇故事征文比赛，和你一起得了金奖的那个！有印象吗？”
乔溢茫然摇头。“我都不记得，你怎么记得？”
胡帆帆两眼放光压低声音：“只要是帅哥我都是不会忘记的！征文的公众号放了得奖者的照片，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乔溢很是无语，胡帆帆自诩帅哥探测器，韩络做了他的同桌岂不是自投罗网。
胡帆帆的声音由于兴奋不由自主高了起来，几乎空了的教室前方，正要迈出门的男孩子闻声看了过来，白皙俊秀的脸上还有疑惑。
是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但现在她们这样大声BB别人被别人听到实在是有些丢脸。乔溢赶紧埋下头当自己不存在，再抬头韩络已经走了。
乔溢心累：“大姐，被人听到可还行？还出不出去吃午饭了？”
胡帆帆毫不羞愧，一边站起身来挽住乔溢的胳膊往外走，一边继续热情科普：“虽然韩络第一，但是我发现这人挺谦虚的，脾气很随和。跟孔乐之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很不一样。”
“人家孔乐之中考分数跟你不相上下好吧，你让我这个吊车尾进来的学渣情何以堪？他是草包，我不得是脓包？”
“倒也不用这样妄自菲薄。”孔乐之懒洋洋的声音忽然从走廊身后传来。他和岳星潜就跟绑定了似的，一起走了过来。“至少你很有自知之明，不像有些人眼瞎不识货。”
胡帆帆翻了个白眼。“手下败将，从小到大就没考过我，这中考分数差三分也是差，还不准我说你草包了？成王败寇懂不懂？你也就敢嘴炮我的姐妹，等下次她给你写个万箭穿心的渣男受虐传，气死你！”
“胡帆帆你你你。。。。。。”
胡帆帆同志在气死孔乐之这方面，有独特的天赋。乔溢表示爽了，懒得再理会孔乐之，看向没有出声的岳星潜，歪了歪头。
岳星潜无视正在斗嘴的两人，走到乔溢身边，两人就并肩往前走去。
“习惯吗？”在身后吵吵闹闹的背景音下，岳星潜的声音清爽如风。
乔溢叹口气：“吊车尾的高中生难啊！”
岳星潜安慰地对她笑了笑。“不要太在意，不过是初始排名，期中考就更新了。认真一些，你能上去的。”
“对我这么有信心？”
“你那么聪明，怕什么。”
乔溢因为上午新同桌带来的郁闷略略被抚平了些，岳星潜安抚人心真是一把好手，这夸奖人的话听上去就格外可信。“还是得听我哥夸人啊，如听仙乐耳暂明。”
岳星潜挑眉。“哦？这个时候喊哥哥了？”
“丁奶奶早就说要认我当干孙女了，我这也是顺口而为嘛！”
“你不是没同意？说是你奶奶会吃醋？”
乔溢瞪他：“有这个意思就行了怎么还较真呢？”
岳星潜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反驳。
乔溢看了一眼身后还在唇枪舌剑的两个人，再看一眼身边温柔安静的男孩子，顿时就感到了世界的参差。
有那样的人——毛毛躁躁呶呶不休聒噪得她头痛，比如孔乐之。也有这样沉稳懂事谦和有礼的端方君子，比如岳星潜。
要不还是瞒着奶奶答应丁奶奶得了，这样的哥哥谁不想要。
浮城一中一向是封闭式管理的，从早上七点早读到晚上八点半晚自习下课，学生们并不允许在校期间出门瞎逛。当然，午饭还是允许出门吃的。
乔溢在曹芳露蚊子一样嗡嗡嗡的抱怨中领了新书，听了班主任的新生教导，感觉成为高中生的第一天实在不大轻松。尤其是看到同桌晚自习老师讲话的功夫都要翻书各种嘀咕“这里上次看过。”她就感到大江河和小池塘的差异了。
作为走读生，乔溢还没来得及买自行车。和胡帆帆告别后，岳星潜在学校门口对她挥了一下手。他带着头盔看不清脸，但那辆熟悉的小电动实在是无法认错。
戴好头盔，乔溢在缓缓徐行的后座上叹了口气。“我还是不买自行车了，懒癌患者不合适。”
“不是有我带你？”岳星潜的声音顺着风飘来。
乔溢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还是自己学着骑电动车吧，你天天带我也不合适。”
岳星潜沉默了一会，忽然问：“为什么？”
“你年级排名第一你自己知道吧？”
“嗯，所以呢？”
“我年级排名365，365天天跟1一起上学，我要如何回答别人的问题？”乔溢捏着嗓子学道：“你一个学渣怎么跟学霸天天一起上学啊，你们是兄妹啊？那怎么差这么多啊？”乔溢想想都觉得恐怖，一时间又回忆起初中被岳星潜小迷妹包围的恐惧，继续说道：“还有你的迷妹粉丝，看到你天天带着我，那不得围攻我？”
岳星潜良久没有回应。
乔溢试探着用手指杵了杵岳星潜的背，小声问：“怎么不说话？”
“没有必要在乎他们的看法。”城市喧闹中岳星潜的声音听不清什么情绪。“再说了，照顾你是我这个哥哥该做的。”
乔溢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
晚上应付完爹妈的各种询问之后，乔溢躺在床上给岳星潜发微信。
“你每天把我带到学校前面的那个红绿灯，这样就两全其美啦！”
“你还在想这个？这么怕被人看到？”
“这不是平凡小人物我的烦恼嘛。”
岳星潜看着手机上的信息笑了一声，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外婆端着热牛奶进了房间，她看了一眼岳星潜的手机，并没有什么异色，反而慈爱地问：“是小乔？”
岳星潜接过牛奶点点头。“说一起上学的事。”他还洗过头未干透的刘海软软搭在眼角，在不甚明亮的台灯下，男孩子沉静的脸格外乖巧。
“说起来你也来我这里六年了，小乔这孩子热心肠，也就她爱带着你一起玩。我刚开始还怕你找不到朋友。”她温柔地摸了摸岳星潜的头顶。“一转眼，我家阿潜都是高中生了，时间真是快啊！你妈妈——”说到这里，她似乎是意识到什么，迅速止住了话，看向正在喝牛奶的男孩子。见他没什么异色，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岳星潜喝完牛奶，无奈地笑着握住外婆的手。“外婆，你不用这样，这么多年了，我没有那么脆弱。”
老人的眼角有些湿润，她接过空杯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你父亲今天给我打电话了，问你怎么样。”
岳星潜面色平静。“我很好，外婆这么回答就可以了。”
老人默默凝视着外孙少年人精致的脸，笑着转移了话题。“小乔还适应吗？高中数学可就更难了，你有空就多帮着点。”
“她其实挺聪明的，不过从小偏科得厉害，数学估计跟她上辈子有仇。”
岳星潜看了一眼手机，乔溢似乎是睡着了，她习惯早睡，不像他习惯熬夜。
老人似乎是想到什么，脸上笑意更深。打趣说：“那你可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了。这孩子可帮你打过两次架了，你一个小伙子被人家小姑娘救了两回哈哈。”
岳星潜无奈。“这不是把她当亲妹妹嘛，外婆你就别笑我了。”
老人笑眯眯出了房间。
岳星潜看了一眼窗外，对面楼的玻璃上反射出楼下房间已经没有了灯火。他打开手机，点开乔溢的微信头像，信息界面昵称“侠女小乔”十分瞩目。
“怎么就这么喜欢当侠女呢。”似呢喃的自语。
被侠女救了两次的岳星潜默默翻开了今天的数学课本，心底感叹：“这下侠女估计也要我来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