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七七提脚一跃, 攀上了树杈，就在她伸手折柳条时候，一条湖蓝色发带映入了眼帘, 枝桠掩映之中，一少倚在其中睡觉身影隐约可见。 她旋即如一条泥鳅般滑了下来，换了大方端庄站姿，给傅令羲和顾米米瞟一眼：“傅姐姐, 顾姐姐, 这里有人小憩, 咱到别处玩儿吧, 别扰了他人清梦。” 卫七七发现有少在此休憩，想来比她来早，心中泛起一丝丝愧疚，到底是她漫山遍野地撒欢儿怪闹腾, 他吵醒就不厚道了。 三人望她抬头方向一瞅，登时会意, 她抿唇讪讪一笑，麻溜儿地了衣裙, 转身要走。 栖在树杈上少——正是今京城乡试解元郎陆望之, 他今日为了躲清静五更初就起床出门到郊外寻了一处僻静地儿, 爬到树上补觉。 一觉睡醒，树底下不远处多了一道娇憨女声，竟颇耳熟，眼一看, 哦, 又是卫相府上那丫头。 卫七七。 还有另外两他不认识闺秀——许是那丫头闺中友，看模样气度, 出身不低。 他微微笑了下，又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那丫头跟她闺中友实在太能闹腾，时不时传来银铃般笑声，驱赶走了他睡意，可陆望之懒得动弹，只闭目养神，想着等她玩累了，走了儿再睡一觉。 不容找到这么一处怡人宝地呢。 再说了，己此刻要是下树换地方，怕是要惊扰她游玩了。 斟酌一二，陆望之选择了继续挂在树上没挪动。 谁知道此刻偏要捉弄他，忽然身下“咔擦”一声，他倚着一根枝桠出现了裂痕，看来很快要被压断，再不起身要从树上直挺挺摔下了。 陆望之有点慌。 这边卫七七她还没走远，清楚地到了身后树枝逐渐裂开“吱吱”声，三人同时心中一惊：树杈上睡觉那位少会不会从树杈上掉下来。 她奇地扭过头来，结——正正瞧见青衫少从树上下来，不偏不倚和她了照面。 陆望之：“……” 卫七七她：“……” 对看了一眼，卫七七：咦，这小子怎么看起来有点儿面熟？像在哪里过照面。 哦，想起来了，上回她公侯巷捞锦鲤，被这小子给撞破了。 陆家雨。 对，他叫陆家雨来着，名字和一身洗得发青衫表明他似乎是陆家管家或是账房先生之类家中小子。 不过他通身气定神闲风度倒也不输世家公子，甚至还略胜一筹。 啧啧，巧了。 第二次见面，不招呼过意不，陆望之抬起袖子一礼：“在下扰了姑娘雅兴，对不住……” 傅令羲他说话时候微微发怔，她手里笼着凤蝶忽然一扑楞，拍拍翅膀飞了。 飞走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卫七七眼睁睁看着凤蝶飞在空中，眼神从惊讶到痛心到沮丧：“……” 我大蝴蝶，呜呜。 上次见陆家雨她痛失两条锦鲤，这次又赔了一只凤蝶，气。 卫七七在心中嘀咕：这小子跟她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不对付。 陆望之视线也追随着那只重获由飞在花间凤蝶：“……” 他更慌了，拱手赔罪：“对不住。”他今日腹中词汇匮乏，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完，他又一施礼，觉地走开了。 “七七，”陆望之走远了，顾米米过来揽住卫七七肩：“再扑一只就是了。” 难不成还能让这小子赔吗？ 传出，别人会笑话她。 卫七七被她开解笑了：“了顾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非要一只蝴蝶呢。” 飞走就飞走了吧。 傅令羲折来柳条和野花编织了花环带在己头上：“你瞧我这花冠看吗？” 顾米米：“带着傅姐姐头上真娇美，也给我和七七编一吧？” “你摘些花儿来。”傅令羲说道。 …… 编完花环，快到晌午时分时候，又有几家贵女结伴寻到了这里来，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人家，纵然不熟也说过彼此，于是寒暄过后便玩到了一处。 “一，二三……，”一名三四岁裴姓贵女点了点人数，提议道：“我今儿带了蹴鞠球，要不咱玩蹴鞠，怎样？” 跟她一道来陈姓贵女笑道：“裴姐姐带了空心蹴鞠球，说京城统共就做出那么一两来。” 空心蹴鞠球是“以胞为里”，“胞”就是猪或者牛膀胱，它洗干净晾干，充入空气，再外面缝皮革壳罩上，这样做出来蹴鞠球更轻巧，更有弹性，玩起花活儿来得心应手。 “快拿来咱瞧瞧。”贵女雀跃。 裴贵女命丫鬟取了她蹴鞠球来，笑着说道：“咱先来‘井轮’，不？” “井轮”就是每人来一次表演蹴鞠拐、蹑、搭、蹬、捻……，这些动作雅名又叫做转乾坤、燕归巢、斜插花、风摆荷、旱地拾鱼、拐子流星……看谁动作最灵巧顺畅，谁就能取胜。 傅令羲拍手道：“这谁能比得上七七。” 卫七七蹴鞠最。 裴贵女了笑着瞧一眼卫七七：“七七妹妹，你先来呀？” 卫七七大大方方地道：“裴姐姐点名了，然不敢推却。”说着她从丫鬟手里接过蹴鞠球，先来了头、肩触球转乾坤，云流水般动作后，又来了膝盖运球拐子流星…… 众贵女看得入迷，纷纷叫。 “疑履地兮不履其地，疑腾虚兮还践其实。①”陈姓贵女出声叹道：“卫姑娘技艺真是精湛绝伦啊。” 光看着就令她精神倍爽，等不及已经跃跃欲试了。 卫七七停下来拭了拭额上细汗，谦虚一笑，蹴鞠球传给了裴贵女：“裴姐姐来一？” 裴贵女应了声，她系腰间锦带，开始蹴鞠。 …… 这边蹴鞠不亦乐乎，那边陆望之避开人群回到家中，提笔作了一幅《花荫蛱蝶图》，画面上虫草皆以线勾勒，跟活一样，让人看一眼就不得不惊叹他画工精邃，不流于庸俗。 画面上最显眼一只，正是早上卫七七扑那只凤蝶。 随侍童说道：“公子怎么忽然想起作画来了？” 陆望之在幅面右下角题上他名字，说道：“给卫姑娘赔罪。” 童：哦，公子惊飞了卫姑娘一只凤蝶嘛，遂作了一幅画送她，起来怪。 忽而又一想，童睁大了双眸：“公子，您作草虫图在京城可是一幅难求啊。” 据说市面上已经出到百两银子都难求一幅他真迹了，何况现在陆望之中了解元，那画作显然更贵了。 陆望之默不作声。 童又道：“公子，要不小捉一只蝴蝶来赔给卫姑娘？” 陆望之：“不妥。” 恐怕找不到一模一样了。 而据他所知，蝴蝶不饲养，看卫七七她样子，不寻花蜜而是折柳条……恐不是擅长养活蝴蝶，捉一只给她，万一养不成，死了，那丫头说不定会伤心。 童挠了挠头，消了花园里扑蝴蝶念头。 顷刻，就见陆望之又将那幅画团吧团吧，丢弃了。 童：“公子？” 陆望之恍若未闻，他从架上抽出一本来，屏蔽了他疑问，顾看起来。 他在心中嘲笑己方才为：她是相府千金，他也是世家子，若私相授受画作，传出，要坏了人家姑娘名声，断不能做如此小家子气事情。 陆望之一边看，一边略苦恼不知该怎么给卫七七赔罪。 过了片刻。 “望之，”他爹陆玄婴在房外头敲门：“你叔祖父来信了，寄了一本手稿来，想请你送到卫相府请卫相校正一二。” 陆望之欣然放下手里，快步出来问道：“父亲，什么手稿？” 陆玄婴笑道：“许是关于钱庄，叫什么‘发商生息’吧。”陆谵帮着卫景平经营数正通钱庄，退隐后想来是这些见闻和心得写成了，送到京城来让卫景平关。 陆望之看着童怀里抱着一摞稿，说道：“知道了父亲。”他先发童拿着名帖送到卫府，卫景平什么时候方便，继而陆谵稿送到卫府。 童拿着他名帖了卫府，半时辰后回来说道：“卫相爷申时末得闲，请公子过。” “嗯。”此时刚过晌午，还早着呢，陆望之取过陆谵稿来，先翻着看看。 …… 这一日卫七七直玩到旁晚，尽兴了才回家，她一路上都笑呵呵。 到了家门口，定睛一看，一少站在石狮子旁，温雅地看着坐在马车里朝外头张望她，卫七七：“咦？” 这小子又出现在她家门口呢。 且这小子换了崭襕衫，挽头发也从发带换成了玉簪，这也罢了，他，他身后还跟着童……这派头，分明是世家公子哥儿才有！ 卫七七瞬间觉得哪里不对，她脑瓜子飞快地转起来。 怪不得总看他气度非凡，算着纪，原来是——传闻陆家小辈里头有最出息孩子，读过目不忘，五岁能诗七岁能作文章，为人宽厚温良，模样如玉雕一般……京城人往死里夸，这次乡试解元陆望之啊！ 陆望之拱手一揖：“陆某今日来拜访卫相爷，不曾想又遇到卫姑娘了。” “陆解元，”卫七七一板一眼还礼：“失敬失敬。” 她又笑着对身边丫鬟说道：“还不快先请陆解元进。” 让贵客先进了门，她才跟着回家。 陆望之脸莫名微微发红。 …… 今日在早朝上东宫女官来报喜，说太子妃卫容与生了，云骁帝不仅给下百姓免了一税赋，对文武百官也特厚道，赏赐每人一匹锻，让他散朝后回家歇着，一连休沐三日，与他共同庆祝皇长孙出生。 是以卫景平晌午那会儿就回家来了，不过他没闲着，正在筹备两日后，皇长孙洗三那，卫家这外祖家给孩子送什么贺礼呢。 可巧陆望之送了帖子进来，问得空能不能来拜访他一下。 卫景平拿着陆望之名帖在手上轻拍了两下：有了。 说这小子极聪敏，要不，给陆谵校正稿时候顺便问问他，看送什么显得这外祖家当很合格呢。 等到快黄昏时分，陆望之来了。 卫景平迎出来，走到前头庭院，见到陆望之笑道：“望之，恭喜乡试高中解元啊。” 看这模样长齐整，怪不得今儿一放榜，朝堂上那一群头子都给家中女儿或是孙子疯抢他当女婿呢。 不经意往后面一看，哎哟，他宝贝闺女卫七七也回来了……可是这姑娘，怎么跟山野里撒泼了似，身上沾着草青气，鞋上都是泥……唉没眼看了。 “父亲有客人来访，”有外人在，卫七七还是知礼仪：“女儿先回房了。” 她中规中矩地跟卫景平完招呼，回了后院。 卫景平点了头，引陆望之房叙话。 二人刚坐定，卫啸、卫泱哥俩儿来了，往里探头看见陆望之，卫啸讶了一讶：“小叔，这位小公子是陆解元吧？” 上月在国子监考乡试时候，他跟陆望之过照面，对于这京中秀才无一不仰慕大才子，卫啸印象深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望之起身跟卫啸过招呼。 说是陆解元，卫泱咧嘴笑道：“哟，小叔，陆解元叫你给捉婿捉到家中来了。” 怪不得今日在国子监街，多少人左盼右盼，都没能见陆望之一面。 他还见有人在押陆望之这解元郎，日后会给谁家当女婿，一人高喊：“我赌是卫相爷家，你不想想，卫相爷家千金跟陆解元龄很般配嘛……” 陆公子二岁，卫小姐大约来岁，多相配啊。 “还有，卫相爷跟陆谵陆大儒说交情深厚，这下不得亲上作亲了……” 嘿，押陆望之给卫家做女婿还不少。 …… 不过，他这儿空热闹，压根儿没看见陆望之身影，多少前往榜下捉婿大人叹着气空手而归呀，没想到叫卫景平解元郎藏到家中来了，要说高，还得是他小叔高啊。 卫泱又多量了陆望之几眼。 卫景平正色道：“卫泱，不得胡说。陆解元是受了陆先生所托，来给我送稿。” 这孩子一都在想什么有没事儿。 卫泱无声地比划了“七七妹子”，而后嬉皮笑脸地说道：“小叔，陆解元，你聊着。”他拽着卫啸找卫七七了。 撵走两侄子，卫景平对陆望之说道：“卫泱胡说，陆公子万不要往心里头。” 陆望之略显腼腆一笑：“卫兄爽朗，与我开玩笑罢了。” 卫景平翻开陆谵稿看了一眼：“看完要花费一些时日，怕要将陆先生手稿留在我府上一阵子了。” 陆望之：“卫相您慢慢看，不急，不急。” 卫景平对他说了几句恭贺高中话，起身人送到门口，二人并肩走出卫家大门，忽然迎面一记发臭凉风飞过来，而后人粗着嗓子嚎道：“，陆解元……解元郎真被捉到卫家来当女婿了……” 原来是一名嗜看热闹丈，不知从哪里到了风声来卫家看陆望之，跑太快鞋子都飞出了。 险些砸到卫景平官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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