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前因后果,王术恍然大悟,放下心中隐藏的一丝戒备,天师所说的内容和他继承的记忆相互印证,可以肯定对方没有欺骗自己。
“身为纯阴之体的男性,是夺舍转世最佳的肉身。”张天赋领着他走进屋内,两人坐了下来,继续开口:“在你六岁那年,见到你的时候,我便发现你身上阴气缠绕,当场便卜了一卦,命中有场大劫,而这劫难恰好和我龙虎山有关。”
王术听的入神,心想:难怪当初刚见面就会送一枚天师亲手开光的护身符。
张天赋摩擦着由自己心血制成护身符,把玩一会儿,还给了王术,道:“此乃威九宫捍厄八卦护身箓,有沟通天理斩邪之效,虽然现在失去了效能,也有祈福的作用,王小友拿回去就当留个纪念吧。”
王术还在打量着破旧的房间,闻言,回过神来,急忙接过陪伴十多年的小玩意儿,小心翼翼的收好,询问道:“张天师,你找我的主要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查看忘忧道人是否真的死去?”
“非也。”
张天赋笑容满面望着他,像是端详着一件宝物,道:“此次叫你过来,当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入我龙虎,拜道为师。”
“什么?”
王术心中诧异,来之前心里早有准备,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说出这种离奇的要求。
震惊之下,他脑海立马浮现出繁琐苛杂的清规戒律,禁酒肉、远女色,虽然这次机会百年难得,可一想到未来要孤寡一人,连个女朋友都不能找,就立即推脱:“张天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还小,是一名学生,还要上学,肩负着为社会添砖加瓦的重担,这样的要求实在是难以接受。”
“小友不再考虑考虑?”
“天师,我实在接受不了道馆里的清规戒律,恕我拒绝。”
张天赋见他态度坚决,死活不肯加入龙虎山,脸色微变,软的不行来硬的,阴沉开口威胁道:“既然如此,老道我也是讲理的人,只要王小友愿意将灵魂里忘忧道人的记忆抹去,天师府自然会放你离开,至于抹除记忆后,会不会变成白痴,就看你的造化了。”
王术心里“咯噔”一声,当即装傻充愣,满眼无辜的询问:“记忆,天师您在说什么?”
老人双手背在身后,直了直佝偻的腰杆,言语中带着傲气,冷笑一声:“老道可是堂堂天师,你那点小心机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天师,强扭的瓜不甜。”
“但是解渴。”
忽然,他闪电般从腰间掏出一张淡黄色纸符,上面画着朱砂勾勒出诡异的符号,闪烁着微弱的光,瞧上去颇为不凡,震声介绍道:“天师府师府招牌的五雷符,威力不俗,有斩妖除魔之能,不想挨天雷惩击,就老实点,把藏在身后的砖头扔掉。”
王术脸色一僵,想起那天晚上的雷劫,浩大的声势仿佛能撕毁一切,迫于压力,他无奈将背在身后的手张开,一块碗口大小的石砖应声而落,“哐当”几声滚落到天师的脚边。
他没想到,这个半截身子埋入土中的老人,竟然心思恶毒,还目光老辣。
张天赋见他妥协,便也收起五雷符,再次耐心开导:“小家伙,我也不想为难你,但家有家规,被夺舍身体的时候,我想那个孽障的记忆多少进入了一点你的脑中,作为天师府的天师,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天师您说得对,我加入。”
在张天赋晓之以理的劝说下,王术挠头,思考了一下现在的处境,又想了想叔叔说的话,没有花费太多考虑的时间,直接点头同意。
拜师而已,又不要自己去死。
张天赋轻咦一声,少年的性格他也了解一些,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妥协,出乎意料,想来他已经看明白自己当前的处境,没有任何扭捏,性子倒也不错。
能看开便是最好。
如此,意见达成一致,张天赋脸上多了一份和善,微笑着摸头,宽慰道:“乖孩子,放心好了,这次拜师,只是名义上的,你无意中帮了天师府这么一个大忙,我自然不会约束你什么。”
就在他还想开口勉励几句的时候,瞥见王术将袖口暗藏的刀片收进口袋,笑容一僵,鼓励的话语如鲠在喉。
王术瞥见他怪异的神情,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烁着无辜,心中埋怨:“这个老道士说话说一半,藏一半,要知道可以找老婆,自己早就同意了。”
张天赋似乎看懂他眼神里的意思,苦笑摇头,岔开了话题:“跟我来,咱们先拜师。”
王术皱眉,原以为会被天师收为弟子,没想到另有他人,但是倒也不用太计较,毕竟根据对方所说,是一个名义上的身份,犯不着过于纠结。
老人带着他走进房子,心神一动,指尖居然燃起一簇微弱的火焰,点燃周遭的蜡烛,幽暗的烛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
“这是法术吗?”
王术心头震惊,想要开口询问却被房间里的画像吸引住目光,破落的房间两边大大小小挂着五六十张画像,是古华夏的水墨风格,无一例外都是人像。
张天赋苍老的眼神带着憧憬之意,笑着开口:“这是历代天师的遗像,只有私德无亏、功德圆满,才能在死后挂在这里。”
慢走到房间正中央,一个宽大紫檀木打造的灵桌前,上面摆放着一排排灵位,正前方安静的放置贡品和香炉。
张天赋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紧接着焚香插在香炉上,再次弯腰,朗声开口:“各位师祖在上,天佑龙虎,忘忧孽障今日终于伏法,毙于野外......”
王术站在一旁,安心的听着天师对着历代先人祷告。
过了一会,张天赋说完站起身,请出一块牌位放在灵桌的最前方,递给他提前写好的誓言,道:“你继承了忘忧道人的记忆,情况比较特殊,按照天师府的理法,我不能收你为徒,就凑合着和忘忧当个师兄弟,拜前人为师。”
王术瞅着年代久远的黑色牌位,上面篆刻下的姓名被漫漫岁月侵蚀,看的不太真切,不过想到是那位提剑下山追杀忘忧道人六年的猛人,心中仅有的一丝不满也消失不见。
他学着老天师,跪在灵桌前,打开誓词逐条逐句的朗读:“弟子王术于三年前,始,仰望师门之威,心慕先生之德,欢喜赞叹,皈依道门。时光荏苒,三年已逝,今承太上教化,蒙祖师庇佑,得恩师垂怜,幸以允纳,拜入门下......”
繁文缛节十分复杂,王术念了好久,直到口干舌燥才堪堪结束。
“好,好,好。”
张天赋一连说了三个好,满含笑意地扶起他,打趣道:“王术小友,现在按法理来讲,你是我们整个天师府辈分最高的人了,就连老道我现在也该叫你一声师叔祖了”
听到此话,王术稍稍一愣,浑身掀起一片恶寒,白眼几乎翻上天,被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头叫师叔祖,实在不是良好的体验,他的脸上尽是嫌弃,想尽快离开眼下这个诡异的地方。
他不着痕迹的甩开老人的枯槁大手,敷衍道:“好了,张天师您别闹了,我现在师也拜完了,能放我离开了吗?”
“那怎么行?”
张天赋脸色一变,立马摇头,严肃道:“拜师之事,只是次要,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可是关系到你的身家性命。”
王术皱眉:“我的性命?”他心中疑惑,目光看向老人囧囧有神的老眼,如同一汪古波不惊的深泉,没有搜寻到自己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