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依旧酷热,蝉声如泣。
镇南侯府的十余架马车,缓缓得行驶在夯实的黄泥官道上。
一路上,行人、商路见到这颇具规模的车队,纷纷退避三舍。
镇南侯府的马车虽说素雅,可无论用料还是规格,皆非普通平民的马车所能够相提并论的,更何况马车两侧身着轻甲拱卫的兵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必然是官宦人家出行,自然是有多远避多远。
姜尘并没有规矩坐在马车里,着便装,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前头,老管家紧随其后。
原本姜尘并没有带老管家的意思,只是林素璇坚持让老管家随行,拗不过自己娘亲,也只能顺从。
不得不说,有老管家随行,姜尘也确实心安许多。
“再走十里,就到鱼龙渡了,过了鱼龙渡,距离平运城就只剩下二十里路了。”
走在最前头的护卫头领常胜,转过头来,同姜尘道。
“嗯。”
姜尘点了点头。
鱼龙渡是青龙江颇具盛名的一个渡头,传说当年一尾青色鲤鱼在这里得了机缘,最终蜕变成了蛟龙,那青鲤蜕变成蛟之后,对于当时获得机缘之地颇为感怀,动用无上之法,将整条江流改道。
曾经不过是一条不起眼溪流,最后变成了青龙江的主要河道,鱼龙渡因这蛟龙再次栖息很长一段时间的缘故,这一段江流变得深而开阔。
传说是否属实,已经很难去考究了,不过鱼龙渡这一段河流,江面确实开阔,水流速度也十分的缓慢,江水也足够深,确实是作为渡口的不二选择。
五里的路程,不过转瞬就到了。
数里宽的江面,江流缓缓自西向东流淌,波光嶙峋的江面上,漂浮着几艘小渔船。
“公子,已经安排好了大船,只不过需要分
两船过江。”
常胜同姜尘禀报道。
作为一路南下的护卫首领兼向导,他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嗯,常大哥安排就好。”
出门在外,姜尘也没有按军中职务称呼常胜,而是以大哥尊称。
鱼龙渡,事实上有两个渡头,一个是寻常人家用的小渡头,称之为民渡,一个则是官方专用的大渡头,也就是俗称的官渡。
以镇南侯府的身份,动用官渡自然是合情合理的。
常胜早已和渡头这边打过招呼,船只早早就备好了,马匹在护卫安抚下,踩着宽厚的木板,缓缓的上了船。
姜尘同老管家自然是在同一条船上,常胜也随在姜尘身旁,至于另外一条船上,因为马车上的贺礼价值不菲,常胜也安排了一些护卫随行。
理论上来说,应该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常胜做事比较慎重,还是安排了人手。
大船缓缓挪动了,倚靠人力来驱动的大船,速度确实算不上快。
不过这一路南下,时间倒也充裕,姜尘倒也不算急,反倒是在甲板上练起了长剑。
常胜的目光之中不由露出了赞赏之色,在此之前,类似常胜这样的护卫、将领,对于姜尘并没有太多的好感。
镇南候起于军伍,随在他身旁的人,自然也是军伍之人。
升官发财,靠的是什么,军功。
可偏偏此前的姜尘,对于军伍之事毫无兴趣,走的是儒学治国之道。
若是双姜没有陨落倒也罢了,毕竟世家的规则是家主位置正常都是由嫡长兄接任的,纵然镇南候老了,他们随着姜渊就是。
可姜渊、姜玥都死了,日后姜尘成了姜家的接班人,却走的是儒家治学之道,让他们这些军伍之辈,如何有出头之日。
姜尘大病一场之后,开始习武,可算是让他们
在黑暗之中看到希望了。如此,他们也就不用纠结,是否要改换门庭,为自己子孙谋求出路了。
三姓家奴,总是难以获得主人信任的。
若非看不到希望,他们也不希望改换门庭。
姜尘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家臣、家将心中的念头。镇南候、林夫人想来心中是清楚的,可自从他们给姜尘取名尘字的时候,恐怕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船怎么停了?”
原本就行驶不算快的船只,缓缓的停了下来,反倒是被江流带着微微朝着下游移动了。
“我这就去问问。”
随在常胜旁边的护卫,赶忙去寻掌舵人询问。
而就在此时,原本零零散散游荡于江面上的渔船,开始朝着姜尘所在的这艘大船靠拢过来。
“不对劲。”
随在姜尘身旁,一直显得安静的老管家出声了。这一瞬,平日里显得慈祥平和的眼眸之中,有着锐利的杀机闪现。
“弓手,射杀靠近的渔船。”
常胜也不是婆妈的人,下达了击杀命令,就算是误杀,大不了被那些文官老爷弹劾一番罢了,没有什么比世子的安危更重要。
姜尘将手中舞动的长剑收回,不过没有开口说话,他相信老管家和常胜的判断。
更何况从重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清楚,他不可能和前世一样,有时候也要学会让自己的心变得冰冷,只为更好的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这世间,有些东西,本来就很难用错对来界定。
所有的一切念头,都不过在转瞬之间闪过。
随性护卫之中,数名善射的护卫,纷纷取出长弓,朝着靠拢过来的渔船发动攻击。
“叮!”
“叮!”
“叮!”
……
原本正在摆渡的渔夫,将手中的撑杆一扭,瞬间变成了杀人的长枪,舞动
着手中的长枪,将**而来的箭矢,纷纷挑飞。
常胜目光一凝,冷声道:“果然有问题。”
“杀掉目标,速战速决。”
江面上,其中一条渔船,发出一声大喝。
下一瞬,渔夫们纷纷褪去身上的蓑衣,露出一身黑色劲装,而躲藏在渔船内的好手,也纷纷显露身形,一个个纵身,朝着大船重来。
“杀!”
常胜一声大喝,护卫们纷纷抽出兵刃冲到船体侧边,正面迎敌,弓手则继续远程狙击对方。
“咻!”
“咻!”
“啊!”
“该死!”
……
**而去的箭矢,射中了对手数人,两人命中要害,尸体直接跌落青龙江里,三人轻微受创,已经同甲板上的护卫近战了。
很快,双方惨烈的厮杀在一起,兵器碰撞的声音,喊杀声,以及被对手重创发出的惨叫声,如同地狱的乐章。
原先负责远程狙击的弓手,也放弃了长弓,抽出腰间长剑,上前搏杀。
姜尘将自己手中的长剑一抖,目光微冷,同样准备上前搏杀,却是被一直遒劲有力的手臂给按住了,这手臂的主人不是老管家是谁。
姜尘回过头,只见老管家摇了摇头道:“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公子,公子上前并不能帮上太多的忙,只会让他们分心。”
姜尘眉头一皱,他知道这是事实,可是看着护卫们在前边搏杀,自己站在后边无动于衷,他确实很难受。
“我不能出手,因为对方的高手来了。”
老管家又补充了一句,他的话刚落音,船尾方向走来一名刀客,刀客的脸上有一条如同蜈蚣一般的伤疤,从眉心到下巴。
“蓝岳衫,没想到我还没有死吧!”
刀客的声音充满了恨意,冰冷如同蛰伏了一冬的毒蛇。
说完,指着自己脸上骇人
的伤疤,有道了句:“拜你所赐。”
“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老管家,也就是刀客口中的蓝岳衫,颇为感慨的回了一句。
姜尘这才知道,自家老管家的全名叫蓝岳衫。
“哈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这种祸害,哪里那么容易死。”
刀客神经质的仰天大笑道。
“你应该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老管家依旧十分的淡定,不过却没有率先动手。显然就算他自信能够胜过对方,可并不见得会轻松,有需要照顾姜尘,没敢盲目动手。
“如果加上我呢?”
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从江面上传来,下一刻,一个怀抱琵琶的红女妇人自一艘渔船上凌波而来。
武道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之后,虽说没有办法和修士一般御剑飞行,可短距离的飞檐走壁、凌波而行还是能够做到了。
“血琵琶。”
老管家面色陡然一变,这凌波而来的妇人,本就是大越有名的独行客刺客,因为手段血腥毒辣再加上喜弹琵琶,被人称之为血琵琶。
老管家未曾和血琵琶交手过,只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他相信能够和疯刀一起出手,实力不会比疯刀弱。
疯刀是一个偏执而嚣狂的武疯子,没有足够的实力,别说联手了,没被他给杀了就算不错了。
“没想到蓝前辈竟然认得奴家。”
血琵琶将不知什么时候弹出的琵琶弦给装回琵琶上,染血的琵琶弦有些刺眼,而那跌落江面的人头,更是让姜尘眼眸都猛地一缩,杀意盎然。
那是镇南侯府的一名护卫,却是弹指之间被这妇人给割下人头。
“小家伙,想杀我?可惜,今天姐姐是来杀你的。”
血琵琶似乎感受到了姜尘的目光,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琵琶弦上的鲜血,脸上满是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