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结束了,晏兄,感谢五年来的陪伴。”
“还是有转机的!”
“我累了,签署最后一次总统令吧。”
“是要炸平五国全境,还是派出中央警备队剿灭叛军?”
“依据竞选法案,在我还没下台前我有推举其他政党的总裁作为国家领袖的权利吧?”
“在补充条例中确实提到过。”
“那就让我体面地下台吧,这也许是我的私心,但这也是我五年以来仅有的一点私心了,希望你能帮我说服他们。”
“领袖,这可能……有点难度。”
“外患刚平,内忧又起,我实在不愿意把枪口对着国人,何况他们还是立过赫赫战功的军人!”
与此同时,昂克逊晚十一点。
RSP决定派洪流与蓝知非出任代表,与兼济会的董达谈判归国事宜。洪流作为早期军方专项调查组的一员,对“十万公民叛逃案”,早已了然于胸,不过,他也是最早被踢出专项调查组的成员。
“这都几点了,洪上尉?再怎么说,高产公民也得睡觉啊!”蓝知非带着许多困意,极不情愿地跟着洪流走向那扇院门。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谚语,”洪流迈着传统军人独有的大快步,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他继续说道,“震旦精英不思眠。”
“抱歉,从没听过。”
“那就难怪你只能是基础公民咯。”
蓝知非眼想到要去见董静宜的父亲,心里又激动又疑惑,不不,只能有疑惑,因为他们都是骗子!但一丝侥幸的念头又不断侵扰着他那好不容易筑起的坚定壁垒:万一是真的呢?哎呀,不好,那两粒珍藏了十年的药丸——BES和BSS!他这才想起,自从衣服被昂克逊的太阳光内内外外晒化之后,穿着这身祭祀服,已经有很久很久了,虽然物理时间才过去了不到一天。那两粒药丸,估计早已化成海滩风了吧!如果真的机缘巧合遇见董静宜的话,拿什么向她吐露心扉?
蓝知非想到此,极不情愿地跟着洪流走出冯补家的大院,面前又是那片深幽黑暗的密林。蓝知非故意放慢脚步,洪流则步伐愈加匆忙,一前一后,就像阿赖耶飞机永远甩阿罗汉战车500马赫那样——洪流总与他保持至少十米距离。
洪流驻足于一棵足以三人环抱的大树前。巨木参天,在枝枝叶叶的交错掩映下,鬼斧神工似的,一轮满月恰到好处地悬于枝叶错落的空隙之中,他极力仰首,虔诚地凝望着那轮皎月。
“磕个头吧。”
“啊?为什么?”
“这是你祖母年轻时栽下的树,他们从你祖父的院子里连根拔起后,种在了这里。”
“他们是谁?”
“苍蝇,臭虫,蟑螂,老鼠!”
“那你呢?”
“我是你祖母的亲侄子,快磕头吧,时间不多了。”
蓝知非并没有相信他的话,但出于对巨树的敬畏,还是象征性地双手合十鞠了个躬。
此时,上空出现一团阴云,起初只是万里碧空中一点非常渺小的存在,阴云不断呈内螺旋运动,螺旋线尾端逐渐向外围延伸,直至变成一个遮天蔽月的巨型陀螺;旋涡的最中心出现了一个的光点,光点逐渐变大,最后定格成地球视角眼球大小的光珠。
洪流早已抬起手腕……
“秦先生,我们已经帮你解决问题了,你还有什么顾虑?”西服革履、梳着古老的油头的绅士倚在沙发一角,手中的雪茄看不到半点火星,但仍冒着优雅从容的烟。
“解决问题?”秦珩颤抖着双手,“是屠杀那些无辜的公民吗?”
“某些层面来说,是的。”
“那竞选法案算什么?”
“要看你怎么理解。”
“我理解不了,你们既然有左右世界的能力,这个位置让给你们好了。”
“NONONO,秦先生,你可以随时入住我们的酒店,但你永远没有CHECKOUT的权利。”
“我什么时候入住过你们的酒店?”
“你的位置,就是你入住的酒店啊。”
“为什么选择我?”
“是你选择了我们,您听说过酒店的前台会主动出门招揽客人吗?”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在这个位置上坐到死?”
“我没说过,这还是得看你怎么理解,有时候死很容易,但没有丝毫遗憾的死去,挺难的。”绅士轻嘬了一口雪茄,吐出一个巨大的烟圈,“总之,你连任了,开瓶东瀛岛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好好庆祝一下吧。”
蓝知非望着天边那个忽明忽暗的光珠,来不及惊讶,便被洪流一提溜扔进了阿赖耶飞机的副驾,洪流旋即坐上主驾,连手腕都没抬,直接按下实体中控台上的蓝色按钮,飞机便极速爬升,飞出了那片旋涡云。
“刚才发生了什么?”蓝知非惊魂未定之际,却又回到了这片熟悉的空间,只是主驾上那位,不再是他最信任的人。
“别多问,对你没坏处。”
“那我总得知道咱们去哪吧?”
“回你心心念念的震旦啊。”
“不去找董达了?”
洪流没有回话,数秒后,他的手腕突然弹出了那位将军的画面。洪流郑重地抬起手腕,不动声色地调整一番后,终于使自己的脸始终保持在将军的眼睑之下。
“洪上尉,看来你还是比较清醒的。”
“刘将军,我是您一手栽培的,您最了解我,我不会做出任何对国家不利的事。”
“那你认为冯老那块努斯是真的吗?”
“那是假的。”
“哦?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您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
“这就对了嘛,那你对高层的任务,怎么理解呢?”
“调查‘兼济会’只是幌子,清理领袖身边的苍蝇才是最终目的,可以这么理解吗?”
“你这小子,悟性这方面真的没话说,接下来要做什么,明白了吗?”
“明白了,刘将军。”
“那就等你好消息了。”
阿赖耶飞机以睡着未及打鼾的速度,抵达了目的地,这里无非又是蓝知非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马槽。马槽依然是“叛军”的临时指挥所,外围至少盘踞了五十台阿罗汉战车。新都唯一的粮仓仍掌握在“叛军”手中。
洪流的飞机停稳在马槽的正前方,这时,正值震旦时间的正午。他不紧不慢地走下飞机,紧绷了许久脑神经的驻守士兵便簇拥而来,把那架飞机围得水泄不通,一方面是欢迎指挥官归来,另一方面,是想好好看看这架难得一见的国之重器。
蓝知非从副驾走出来,除了没有受到像洪流那样的欢迎和欢呼,拥挤、推搡、震耳欲聋的叫嚷声,都令他喘不过气来。最令他不解的是,仅仅隔了不到一天,这帮军人就不再是一颗颗“人头”了,而是都统一换上了和冯天衣与洪流那样的传统军人装束。
洪流正色站在马槽前,那些军士便自觉地整理队形,直到形成五排如马槽等长的整齐队伍。
“敬爱的震旦国传统军人们,首先,我宣告星空舟之战,我们取得全面胜利!”
“胜利万岁!……指挥官万岁!……”
“接下来,我们还需要坚守在这里,等待领袖的视察!”
台下瞬时鸦雀无声,又骤然炸开了锅:“谁是领袖?……不是洪上尉吗?……除了他,还能有谁?……”
众人交头接耳之际,洪流便探头寻找着蓝知非的身影,下意识地转身一撇,他竟然躲到了马槽后面,呆呆地望着排列得如那群军士一样整齐的面包。
震旦时间正午十二点。
秦珩亲自驾驶阿罗汉战车驶向马槽,没有带任何随从,就连与他最亲密无间的秘书晏辉也没有随其前来,因为,他深知即便把中央警备队带过来,也并无镇压马槽叛乱的胜算,与其大摆官威,不如反其道行之,独自一人而来,足以能表明国家高层招安叛军的诚意。他在大门口不太显眼的空白区域停下,在走进入口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气场,如摩西分海,军人不由地为他开出了一条道,他来到了指挥台上。
洪流恰到好处地让出了一个站位,使得秦珩能合乎时宜地站在了讲台中央。两人的距离,是微妙而不可言喻的,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这个临界点大概是不可逾越的阶层。
“领袖,以后的放粮政策是每天两次,望您允准。”洪流在秦珩耳边轻声说道,但秦珩连余光都没舍得给他一眼,他只是声调平和地说道:
“在我任期内,决不允许我国任何公民吃不饱!”
台下一片唏嘘。
秦珩依然保持着他一贯胸怀六路、气盖八方的风度,竟高吟起一首诗:“我与公民同此粮,将来真谷予谁尝?斯年不革马槽变,合是千年唾弃郎。”
台下军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知所云。
“说得好啊!领袖与民同悲!”洪流鼓掌道,“领袖万岁!公民万岁!粮食万岁!”
“领袖万岁!公民万岁!粮食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