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时，叶牧察觉到有一股力量切断他与惊鸿的感应。
院外的惊鸿也察觉到危险，正要朝叶牧飞去，却被突然出现的一道黑色旋涡，将其吸入其中。
叶牧脸色大变，他与惊鸿的感应彻底斩断。
没有剑灵护身，他就失去最大的仰仗。
叶真狂喜不已，没了剑灵，他叶牧凭什么与他斗。
叶真推开院门，自信满满走了进来，望向叶牧，笑道：“叶少，咱们现在都是一穷二白了。”
叶牧叹了一声，道：“早知道，先前就直接杀了你，也省了诸多麻烦。”
叶真点头笑道：“如果我是你，早就杀之而后快。但是，现在大家因为你的选择，再次陷入危险境地。这个责任，你可要担负起来。”
叶牧知道他言外之意，感叹道：“俗话说，鹰鼻鹞眼不可交，矬子杀人不用刀。原来只觉得是句闲话，没想到用在你身上真是贴切的很。”
众人目光从叶牧身上移开，落到叶真的脸上。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叶真还是长着鹰钩鼻和鹞子眼，整个人一种凶狠的感觉。
要知道，无论是鹰还是鹞子，都是非常凶猛的禽类，会捕食其他鸟类甚至是同类。再加上，叶真这一路上的心狠手辣，确实让人觉得非常阴险凶残。
众人似乎都没有明白，叶真与叶牧这一言一语都在左右他们的选择。
在大家一穷二白的时候，人多力量大，这是绝对的真理。
而这一点，安珂已经察觉出来。
此刻想来，自己好像活得太天真了，竟然没有察觉到人心的可怕。
叶真心中清楚，他必须要扭转众人对他的偏见，如此才能争取更多的人站在他这边。
“大家一路随我来此，每逢遇到危险，都是我与安师妹冲在最前面。期间，我虽有些不顾情谊做出让大家看起来心狠之事。但是，如果不这样做，我们中间会有许多人死在妖兽手中。”
“舍一人而救苍生，我有错吗？换做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叶真目光如炬，掷地有声，仿佛一把利剑，直插人心最深处。
此言一出，原本左右摇摆不定的人，对叶真的恨意淡化许多。
回想起来，若不是叶真冲在最前面，他们早死在妖兽嘴里，根本不会活到现在。
而那死掉的人，与他们又有何干系。
只要自己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叶牧心中苦笑几声，这个叶真，把人心操控的炉火纯青。
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转眼之间，就成为救人于危难的英雄。
“舍一人而救苍生。听起来真是让人振聋发聩，论起来也是无懈可击。但是，我问大家，什么是苍生？”叶牧目光如剑，射入人心。
什么是苍生？
这个问题，从未想过。
因为，进入师门修行后，师长的教导，就是斩妖除魔，护卫苍生。
叶真反击道：“叶少，你且说说，什么是苍生？”
叶牧笑了笑，然后走到众人中间，席地而坐。
“话说苍生之前，那先给大家说个典故，这个典故就来自稷下学宫的四大圣书之一的《孟子》。”
稷下学宫，有四大圣书传遍整个玄黄大陆，分别为《孟子》、《大学》、《中庸》、《论语》，也是读书人奉为瑰宝的四大圣贤书。
提及稷下学宫，众人眼中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安珂更是惊讶，满眼期待。
叶牧沉吟片刻，道：“书中有人问孟子，伯夷、伊尹的境界如何？孟子说，他们的思想不一样。伯夷是，政治清明就入朝为官，政治黑暗就隐退；而伊尹呢，政治清明时入朝为官，政治黑暗时也积极参与、有所作为。”
“那人又问，这二人有何共同之处？孟子说，如果让他们获得百里之地而成为君主，都能使诸侯归服而拥有天下。如果让他们做一件不义的事、杀一个无辜的人而拥有天下，他们都不会去做。”
叶牧缓缓站起身来，目光俯视众人，神色严肃道：“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伯夷和伊尹，虽有治世之才，但绝不会不择手段，只为私利而蚕食苍生。再看我们，口口声声为了苍生，却不能挽救眼前无辜之人，又如何护佑苍生？”
叶牧慷慨激昂，义愤填膺。
叶真眼中闪过犀利的目光，他知道叶牧接下来要说什么，冷声质问道：“伯夷和伊尹那是圣贤，我辈岂能与圣贤相提并论。”
“我辈修行，斩妖除魔，斩的不是恶，是善。善本无过。可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善只囿于眼前一人，就是罪过。舍一人而救苍生，便是我辈之宿命！”叶真狂妄道。
叶牧冷笑一声，大声反问道：“不救一人，怎救苍生？一人如露水，苍生如江海。在我眼中，一人与苍生，并无分别。”
听到这句话，安珂的脸色大变。
此刻，她终于明白师尊临行前跟她说的一句话：玄黄秘境，真正凶险，不在妖兽之多，而在人心之复杂。故而，此行之要义，在于参悟何为苍生？否则，所谓机缘，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她记得，《孟子》一书中有曰：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则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与？
如今，她终于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牺牲一人而救苍生，那是将一人与众人进行比较，这是利害得失的算计。
人心复杂，在于算计。
这个叶真，真的好阴险。
安珂凝视叶牧，这一刻，她突然这个人变得高大起来，甚至给了她如见师尊的那种感觉。
叶牧走到叶真面前，寒声道：“至少，我不会像你，用兄弟性命去挡那一剑。生死是小，气节是大。你连气节都丢掉，何来与我谈苍生。”
当叶牧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叶真心中清楚，他这次输了。
众人纷纷起身，用愤怒的目光盯着叶真。
突然有人喊道：“杀死叶真！”
“杀死叶真！”
......
这一次，叶真感受到从未有过的一丝恐惧。
因为，死亡距离他如此接近。
似乎，叶牧只要动一下指头。他叶真，就要死在这里，死在这些曾经视为蝼蚁的手中。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