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口被炸开决堤时,正值雨季,黄河上游河水暴涨,奔腾的黄河水迅速下泄,花园口决口处被迅速冲大,很快就将被淤塞的赵口也冲开。两股洪水汇合在一起,如脱缰的野马卷起滔天的巨浪,不仅冲断了陇海铁路,淹没了豫东的大片土地,还经过颍河、西淝河,注入蚌埠上游的淮河,淹没了淮河的堤岸,冲断了蚌埠附近的淮河铁路大桥,终于将西进日军第14师团的铁蹄阻隔住。
国民党20万军队打不过2万多日军,最后还得人为地制造一片汪洋,用黄河大水来帮忙,客观上确实对日军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毁伤,使日军损失士兵两千多人,被迫放弃了从平汉线进攻武汉的计划。
但是,滔滔的黄河洪水淹没的不仅仅是骄横跋扈的日寇,更多的是上千万同胞的家园、祖坟,以及无数无辜的生命。河南、江苏、安徽三省民众的损失最为巨大,被淹没的面积达5400平方公里,死亡89.3万人,1200万人无家可归,到处逃生沦为难民。
由于黄水遍地,蚊子多,死尸多,难民们又经常露宿在外,遂致瘟疫流行,很多人感染上霍乱、伤寒、痢疾的传染病,死亡的人不计其数。
李向北带领的650多人的队伍,幸运地在花园口黄河大堤被炸开的前一天,就到达了河南省西北部的辉县,落脚在了太行山南麓的八里沟。
辉县地处豫晋接壤地区,北依太行山,南眺黄河。地势北高南低,有一半多点的平原和丘陵,将近一半的山地。最高峰是太行山南麓的九峰山十字岭,海拔1700多米。
从开封到辉县的这几天行程中,李向北将队伍分成两队,一队由他和陶三毛、刘虎子带着在前,乔装成日军的一个中队,这个中队的人全部由原来舍虎寨的弟兄们组成,他们擅长近身格斗,遇见大股的日军就绕路走,遇见小股的日军就贴上去吃掉他们。
张兆龙和刘小双带着其余的人作为后队,跟随在前队后面两三里开外,他们仍然是国军装束。
前后两队中间有一小组人负责传递信号,和李向北的前队随时形成呼应。只要前方呼哨声传来,他们马上以同样的信号传递到后队。
这样的联络方式,既快捷又简单,无论是要求后队马上隐蔽,还是配合前队包抄消灭敌人,都显得干脆利索,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李向北就是这样带着队伍,沿着从地图上选定的路线,一路走过封丘、盐津、新乡等地,走到了辉县八里沟,前后花费了9天时间。
此期间,他们多数时间都是大摇大摆的行军,填饱肚子的方式,也是选择开进一些较大的村镇,寻找日伪军据点的食物和弹药来补给。
驻扎在这些村镇的日伪军,大多只有一个小队或分队的鬼子,加上一个连或一个排的伪军。此时的日军占领区,抗日形势还处于非常低潮的时期,这些日伪军哪里会想到,竟然会遭到这样一支胆大包天的队伍袭击。
李向北带着前队以日军队伍身份进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将驻扎在当地的日伪军一锅端掉。张兆龙则带着后队,负责清理外围,尽可能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消灭掉日伪军之后,全队人吃饱喝足,将日伪军驻地洗劫一空,带走部分粮食,把不能带走的物资和其余粮食分给当地的贫穷百姓。
他们甚至根据当地老百姓的举报和控诉,把当地的汉奸恶霸也顺手消灭掉,不仅将他们的钱财带走,同样将粮食和物资等分给当地的老百姓,然后再大摇大摆的撤走。
这样一支从天而降的抗日队伍,使得敌占区的抗日群众都非常惊喜。从他们第一次消灭日伪军后发放粮食和物资的那个镇子开始,就有不少群众感激不尽地连连追问他们队伍的名字。
副营长张兆龙灵机一动,报了一个“北虎营”的名号,他本意是将营长李向北的名字与舍虎寨的名号相连在一起,却被老百姓误传成了“白虎营”。从此,白虎营就成了李向北这支队伍的名号。
白虎营在日伪军、汉奸和恶霸地主的眼里,就是一支凶残的土匪武装,但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却是一支“义匪”,他们不会欺负老百姓,专打欺辱他们的小鬼子、伪军、汉奸和恶霸地主。
白虎营到了八里沟后,就像是龙入大海、猛虎归山。八里沟地处太行山南麓和豫晋两省接壤处,方圆一百多平方公里。这里地形复杂、森林茂密、山势奇险、瀑布壮观、河流湍急。早在远古时期就是共工氏等原始部落的重要活动区域。自魏晋以来,这里就已经成了文人雅士卜地隐居或观光游览之地。对于李向北和白虎营来说,这里更是打游击的好地方。
李向北和白虎营的弟兄们到达了八里沟后,选择暂居在红石河旁边的一个天然石洞内。此洞名叫“潮音洞”,即使三伏盛夏也凉气袭人。
因为此洞易守难攻,加之洞内泉水常年不断,水色透明,甘甜可口,适于饮用,所以李向北决定将全营安置在这里,既非常安全,又可免除部队取水之难。
到达八里沟当天,李向北下令几名营部参谋负责张罗,组织警卫排的士兵,将路上缴获恶霸地主的十几头猪羊,选了几头宰杀来隆重庆贺了两天。他则赶紧召集副营长张兆龙和几位连长,一起商议下步的打算。
作为白虎营的领头人,李向北不敢有丝毫懈怠,何况这是在日伪军占领区。他很清楚,他们这一路穿插过来,前后打了大小十几仗,既打了七八次日伪军,也打了四五次汉奸和恶霸地主,缴获了不少粮草、弹药和物资甚至猪牛羊等,已经惊动了敌人,也许日伪军很快就会来围剿他们。
刘小双第一个发言:“我们现在应该韬光养晦,潜伏在这太行山中。敌人来了,就在这山中和他们周旋。”
刘虎子却不同意,他马上反驳道:“如果就潜伏在这山中,只要小鬼子把我们封锁上两个月,就会困死我们的!何况,我们是来抗日的,不是来当缩头乌龟的!”
陶三毛也赞同刘虎子的意见:“对,我们就应该主动出击,可以三个连轮番出击,搅得小鬼子不得安宁,即使惹毛了他们来围剿,我们也可以内外夹击,打他狗娘养的!”
张兆龙没有附和几人的话,却若有所思地说出了一个主意:“我们在这里要想长期与鬼子斗下去,仅仅靠我们这些拿枪的,是远远不够的。不知道各位想过没有,我们舍虎寨为什么能够生存下来?不是官兵没来围剿我们,而是我们有外线,还有与马帮的交易渠道,以及周围十里八乡老百姓的拥护,所以我们在这里也应该要发展这些东西,才可能生存得下去。”
李向北听得连连点头。他见众人均已发言,就充分肯定了大家的意见,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出来:“我们虽然被逼上太行山,但决不是为了当土匪,而是为了抗日,所以哪怕与小鬼子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能丢中国人的脸,这是大原则,如何时候都必须牢记。
我同意刚才你们说的这些主意,但还要增加两项任务:一是整编队伍,加强训练,特别是要强化临阵格斗和拼刺技术;二是要继续扫除周边的日伪军、汉奸和恶霸地主,帮助贫苦百姓,借此发展队伍。”
众人都点头同意,随后又一起详细研究了队伍整编训练的思路,形成了此后的行动计划。
半个月后,辉县及周边数县的日伪军和汉奸、恶霸地主等,都接连遭到一股土匪的袭击,不少日伪军据点被连根拔除,不仅人员被消灭干净,而且据点也被炸毁。还有一些支持日军的汉奸和恶霸地主,也都被这股土匪一并清除。
这股土匪还深入到黄泛区,他们每打下一处日伪军据点或汉奸和恶霸地主的庄园,都会将粮食和物资分发给黄泛区的贫穷百姓,甚至发动他们参加抗日,吸引了不少黄泛区的青年人,参加了他们的队伍。
两个多月后,豫北、豫中一带的老百姓,都知道了有这样的一支“义匪”队伍,名叫“白虎营”,他们神出鬼没,来去无踪,个个都是英雄汉,人人都是神枪手,几位头领更是武艺高强,日军伪军见了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那些汉奸和恶霸地主,更是被他们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轻而易举地就被他们收拾掉。
事实上也是如此,这股号称“白虎营”的土匪每次出动,几乎都是连级以上的规模,他们的武器不仅比日伪军更精良,而且还有几门迫击炮,日伪军连级及以下的防守据点,根本就耐不住他们的攻打。
随着白虎营的连续出击,各地防守在营以下规模据点的日伪军,纷纷被吓得胆战心惊。他们接连遭到大股土匪武装袭击的消息,也被连续报到了日军驻守新乡的联队长藤野大佐的联队部。
藤野大佐大怒,他怎么能容忍大日本皇军的占领区内,有这样的一支抗日武装存在下去。于是召集联队的军事会议专题研究,准备集中兵力,剿灭这股可恶的土匪。
一周后,新乡地区的日军出动了1200名日军,加上3个营的伪军,浩浩荡荡地开拔到辉县,专门前来围剿白虎营。指挥官是日军藤野联队的第1大队大队长矢田浩二中佐。
看着身边行进中如长龙般的日伪军队伍,还有前方开路的日军骑兵小队,正威风凛凛地骑坐在一匹火红色东洋马上的矢田浩二中佐,心中不禁洋洋得意。他抬眼看看远处的太行山南麓八里沟方向,恨不得马上就飞到那里。
日军已经掌握了准确的情报,那股土匪就在辉县的八里沟驻扎。尽管之前被袭的那些据点的幸存人员,再三哭诉着反映这股袭击他们的土匪如何骁勇善战,但在久经战阵、所向无敌的矢田浩二中佐的心目中,那就是一群溃兵组成的土匪,他们只敢欺辱小股的皇军和皇协军。这回只要他们的铁蹄一到,一定就能把他们打得无处可逃!
矢田浩二甚至已经计划好,他只要带着大队日军和两个营的皇协军进山,就可以轻松剿灭这股土匪。骑兵小队和另外一个营的皇协军,就留在大山外围,清剿那些逃出来的漏网之鱼。
想到这里,矢田浩二嘴角泛起几丝冷酷的笑意。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土匪在他的围剿和紧逼下,已经露出了绝望的祈求投降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