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走后,偌大的包厢只剩容渊一个人。
他垂眸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之后,才深深吐出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
回老宅的路上。
温眠显然已经上头了,白皙的脸蛋泛出一抹酡红,眼睛湿漉漉的,抱着白烬的胳膊不松手,时不时蹭一下,再蹭一下,像极了某种黏人的小动物。
白烬被她蹭得直想笑,用手指挠了挠她白嫩嫩的小下巴,语气很温柔:“喝醉了这么黏人?”
温眠突然攥住了他的手指,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白烬撑着下巴,很悠闲地任她看,问道:“还认得人吗?”
温眠眉心一皱,径直凑到白烬脸前,似乎是在仔细辨认。
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近了些,白烬甚至可以看到温眠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扑闪扑闪的,像蝶,每扇动一下,就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颤动一下。
温眠抿着的唇瓣忽然动了动,又凑近了一点,在白烬还没反应过来时,吧唧一口,亲在他唇角,完事儿还傻兮兮地舔了舔唇,说了一句:“不甜,没味道。”
白烬本来呼吸都停滞了,听到这句话,一下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是很愉悦的笑声,声线微微颤动,很撩人。
温眠此刻大脑迟钝,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怒道:“你笑什么?”
白烬冷冽的眉眼混杂了一点缠绵的温柔,纠正道:“尝味道不是用嘴唇。”
温眠似懂非懂,秉持着实践出真知的原理,她双手捧住白烬的脸,再一次亲在他唇上。
这次不再是单纯的贴着,她犹豫了一会儿,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白烬柔软微凉的唇。
白烬这次是真的僵住了。
罕见的红,蔓延到了耳根,折射出几分绮丽妖冶的颜色。
温眠松开手,认真想了想,给出回答:“好像……有点甜?”
白烬眉眼已经完全深沉下去了,声音微微沙哑:“是吗?”
温眠点点头,肯定自己的回答:“是甜的。”
白烬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神中涌动着很浓重的情绪:“礼尚往来,我也尝一下。”
温眠还没琢磨过来什么意思,就被扣住了腰,压向白烬。
即将亲上的一瞬间,温眠突然转了个方向,伸出两只手臂环住了白烬的脖颈,脸蛋贴在他锁骨处,还软乎乎地拱了拱。
白烬看着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温眠,忍俊不禁笑了笑:“这算什么?耍赖?”
回应他的是温眠哼哼唧唧的咕哝声。
白烬凑近去听。
她说的是:“白烬……大坏蛋……”
白烬无声地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后颈,威胁道:“说什么?”
温眠颤了一下,又往他怀里缩了一点:“你骗人……我们小时候根本没见过。”
白烬一顿,垂下眼睫。
等到温眠搂着他的脖颈,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后,白烬才看着她恬静的脸蛋,低声说:“见过的。”
“只是你不记得了。”
十四年前,白烬十二岁。
那一年,他的父母因为空难离世,白烬被悲痛欲绝的白家奶奶搂在怀里,仍显得稚嫩的脸上一片荒凉,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跪在父母灵前。
其他人见他这副模样,只觉得他冷血无情,淡漠凉薄。
没有人发现他心里的痛苦,就像没有人知道他得了严重的情感缺失症。
他开始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甚至没有与人沟通交流的欲望,世界对他而言只是无趣的黑白两色。
他经常去离世的父母墓前,什么也不做,只是沉默地呆一整天,然后离开。
直到有一天。
他在墓园里遇到了一个小女孩。
她哭得很伤心,眼睛红得像兔子,白嫩漂亮的脸蛋都皱在一起。
白烬最讨厌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孩,当时只想冷着脸,把她吓走。
可小女孩不仅不害怕,反而凑到他面前,用软乎乎的语调问他为什么哭。
白烬还记得自己的反应。
他似乎是用嘲讽尖锐的语气回答:“我没哭,眼睛都是干的。”
可小姑娘只是看着他,执拗地重复:“可我感觉得到,你在哭。”
“你很难过,是因为你也没有爸爸妈妈了吗?”
白烬刚想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就被小女孩软乎乎的胳膊抱住了。
白烬清瘦的身体瞬间僵住,一时间都忘了把她推开。
小女孩声音抽抽搭搭的,像是要哭,但是极力忍住了:“我也没有妈妈了,我的爸爸现在是别人的爸爸了,我是没人要的小孩儿……”
白烬沉默,没回答,也没反应。
小女孩抽了抽鼻子,忽然更用力地抱紧他:“但是我还有姥姥,她跟我说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其他很多人爱我,所以我要坚强,要很快乐的生活,哥哥,你也要坚强。”
白烬沉默了很久,才哑着声音开口:“可是……已经没有人爱我了……”
其实这个时候,他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他感知不到周围人的感情,甚至感知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就像是一只孤独的鲸,没有人能接受到他的频率,他也无法反馈给别人。
白烬本以为小女孩会丢下自己离开,就像之前所有说他冷血无情的人一样。
可她没有。
她慢慢松了手,站在白烬面前,明明瘦瘦小小的一只,偏偏眼睛又亮又坚定,然后她就这样看着他,说出了一句他永远也忘不掉的话。
“如果真的没有人爱你的话,就让我来爱你,你一定要坚强快乐。”
白烬不太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
或许哭了,或许没有。
但他确实在那一天得到了自己的救赎。
一个漂亮的、眼尾有泪痣的桃花眼少女,成了他灰暗世界的唯一一抹亮色。
只不过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就像是上苍怜悯,赐予他的一场短暂的福泽,出现过,又消失不见。
他甚至会怀疑,这是否只是他的一场虚假幻想。
直到很多年后,他再次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