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知道兰云冬在和她歪搅胡缠,说:“什么黑社会?我们在书院里,能是黑社会吗?先锋社实际上是个读书社,当然,我们也做点生意。别忘了我是个记者!”
兰云冬:“那,你们为什么要抓那个老板?”
菲菲:“老板?哈、哈,我们怀疑他是上次劫我们货的人。”
兰云冬:“你不会是故意坏我的生意吧?!”
菲菲大笑:“我又不知道他是你的客户,用得着施反间计故意坏你的生意吗?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可是还你那次救我的人情!不管他是不是劫货的,就把他放了。”
兰云冬:“那,你是不是想跟我说,我们就从此两清了?”
菲菲叹了口气:“也不能那样说,人情这东西和别的债不一样。欠钱还钱,钱清两清,可以从此再无来往;人情这东西有时候你还我,我还你,还来还去再也还不清,越还越觉得欠对方的,弄得越陷越深……所以,人情账不是那么好还的……”
兰云冬:“其实,我那次不光是为了救你,也为我自己脱险,所以你不欠我人情;你这次放了我一个生意上的客户,那也是个一般的桐油贩子,自然也不存在还我人情。就这么简单!”
菲菲莞尔一笑:“施恩不图报,大家风范,我更喜欢这种骑士风度!不过,你想和我两清是不可能的,我是一帖狗皮膏药,沾上就揭不掉!”
兰云冬不想和她再纠缠下去:“说吧,你这次找我什么事?”
菲菲连推带拉:“屋里说吧。”
菲菲卧房在西厢房的走廊里面,是两间简究的住房。住房分内外两间,中间用木板屏风隔开。里面一间放着一张带木顶的雕花大床,还有一些老式的家具;外间放着一张八仙桌和几把雕花太师椅,像是一个会客的地方,也像是一个处理公务的地方。看得出,这里原来是书院的一个小会客厅,被菲菲占做了卧室。
进到外间,菲菲让座,给兰云冬倒了一杯茶,深情的说:“我这一段心里烦闷,想出去找个地方散散心,玩一玩,你能陪我出去转几天吗?”
兰云冬:“到什么地方?”
菲菲:“找一个有湖光山色的地方,顺便也采访些风土人情、轶闻趣事什么的,给报纸增加点特色。”
兰云冬:“那你打算去哪里啊?”
菲菲:“听说婺湖那一带自然风光秀丽,有些人迹罕至的原始地方可以探险,还可以打猎。我们可以到那弄条船,好好玩上几天,一定很有意思。”
兰云冬惊疑的打量了一下菲菲,试探地:“婺湖地面那么大,你打算到哪个地方玩呢?”
菲菲:“没有目的,转到哪里算哪里。”
兰云冬敏感的觉察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说:“我眼下在景薰第做事,也算是个伙计,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的管,不好随便离开的;再说,做生意折了本,我也没有心思玩。”
菲菲:“这个我早想好了,我会给山老板说的,不会让你为难。”
兰云冬:“我确实没有心思玩。”
菲菲:“知道你没心思,所以才请你一块出去散散心;就当我请你做私人保镖,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兰云冬:“你这先锋社那么多人,随便挑两个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用我?”
菲菲:“没有为什么!我这次一方面出去玩,另一方面也想趟趟生意路子;上一次你给我配合的很好,带那么多人送货,到头来都不如你一个。就冲这一点,我想叫你跟我出去。”
兰云冬:“你不会又是做走私生意吧?”
菲菲笑了:“这一次只趟路子,不带任何货物,你放心吧!”
兰云冬:“我可不想再干这种冒险事了!
菲菲狡黠的一笑:“你说不干就不干了?你只不过是个小伙计嘛!山老板差遣你,你敢不干吗?”
兰云冬愕然,摸不透菲菲到底想干什么。
飞云镇上一个讲究的酒楼内,布置得漂亮的雅间里,朱无畏坐在八仙桌边,悠闲的喝着茶。桌子上摆着几样凉菜,陈年花雕黄酒和酒杯。看得出,他在等客人。曲术进来在朱无畏旁边悄声说了句:“山老板来了。”朱无畏点了点头:“快请!”
曲术转身离去,片刻功夫山前岭被领进来,朱无畏赶忙起身迎接:“山老板,近来可好?”
山前岭抱拳:“托参谋长的福,几担生意还算顺利。”
朱无畏:“兄弟公务缠身,好久不在一块坐坐了,朋友之间显得有失亲近。今天闲暇,特备薄酒,和山老板小酌。”
山前岭:“参谋长太客气了,前岭虽然被生意上的琐碎事纠缠不清,但还是听招呼的;参谋长有事,叫手下人吩咐一声就行了,何必如此破费。”
朱无畏斟上酒:“确实有些想老兄了,在一块叙叙话。来,干一杯!”
山前岭举杯,两人同饮。朱无畏一边让菜,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到:“那兰云冬近来怎样?”
山前岭早有准备,信口答道:“开始几天心情烦躁,老想往外跑;这一段心情平静了,好像对生意有了兴趣。”
朱无畏:“你是说,他和外面联系不上,有些心灰意冷?”
山前岭:“灰心不灰心暂时还看不出来,也许是权宜之计。”
朱无畏看了看山前岭:“你说,他真的就联系不上吗?”
山前岭笑了:“红军和游击队被打得七零八落,再大的本事,一时半会也聚不起来;有些人即便侥幸逃脱,怕也不敢露面了。参谋长手下那么多精兵强将都找不到一点影子,他能有多大本事?怕不好找。”
朱无畏笑了:“这你就小瞧他们了。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们是无缘人,自然不好找;他们是有缘人,当然能找得到。”
山前岭诙谐地 :“有参谋长广结善缘,亲自给他们牵线搭桥,他们一定能联系上的。”
朱无畏大笑起来:“我盼着他们能如愿以偿啊!”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朱无畏转了话题:“我那个干妹妹突然异想天开,想出去游玩,顺便探探生意路子。她这个人呢,上次赔了本,这次还不死心。”
山前岭用心的听着:“菲菲小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不知她要到哪一带趟生意路子?”
朱无畏:“说是要到婺湖一带。”
山前岭大惊,脱口而出:“婺湖?”
朱无畏:“怎么?你对婺湖也感兴趣?”
山前岭掩饰地:“听说哪一带很偏僻,那种蛮荒地方会有生意吗?”
朱无畏:“年轻人玩性大,叫我看一半是为了去玩;还说是要探什么险。她还缠着我叫给你说一声,想带那兰云冬一起去。”
山前岭突然间明白了,说:“叫兰云冬去?万一出什么差错怎么办?比方说,他万一不回来……”
朱无畏笑了:“跟着菲菲出去,不会出什么差错。放心吧,他会回来的。上次跟菲菲出去,不就回来了吗?!”
山前岭:“既然参谋长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把人交给菲菲小姐就是了。”
朱无畏:“过两天,菲菲准备好了,会去找你的。哎,光顾说话了。来,喝酒!”两人举杯,山前岭觉得像一团火滚进了肚子里。
春江杂志社内,程一功得到山前岭的紧急消息,眉头时而紧蹙,时而兴奋。朱无畏亲自找到山前岭交代此事,从另一个角度上看到此事的重要性。这绝不是菲菲一时心血来潮要去游玩、探险、采访。很可能是行辕特务机关交代下来的任务。估计敌人也闻到了梁东山他们在婺湖一带活动的风声,利用兰云冬的特殊身份借机侦察。是啊,婺湖方圆几百里,没有确切的情报敌人要想要找到梁东山他们是不容易的。敌人当然明白兰云冬是独立团的作战参谋,带上他要是碰上独立团的人,兰云冬肯定要和他们联系的。这样一来,菲菲就可以见机行事了。
程一功沉思着,这次决定派兰云冬去婺湖是他和山前岭两个人商量的事情,虽然以特委的名义决定,但是特委并没有开会研究,根本不可能泄密。菲菲硬拉上兰云冬纯属巧合。这也说明敌我双方在这个问题上是所见略同的。敌我双方走的都是一步绝棋和险棋,成败的关键在于两人如何把握。他和山前岭出于对兰云冬的信任和了解,相信兰云冬能把握住菲菲,借机完成任务;菲菲心高气盛自以为是,觉得她能把握住兰云冬。
程一功在屋里来回踱了两步,决定原计划不变。他想好了主意重新坐下,提笔给兰云冬写信。
景薰第前头铺面里,小三子正在忙着招呼客人,一个小伙计模样的人走进来。仔细看去,此人就是程一功的通讯员金豆。金豆见小三子忙着,打了声招呼:“三掌柜,我们的那批货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