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精:“这小子手也太黑了点,连童二登他都敢杀,咱们弟兄以后得小心他点,别让他给黑了。”
老七:“这一次也算是他黑了咱们!幸亏咱们俩没有摔坏胳膊腿,不然的话……”
侯精:“我的腿可扭伤了。”
老七:“还能走吗?”
侯精试着伸了伸腿说:“疼是疼了点,还可以走。”
老七:“走吧,回去向参谋长交差!”
侯精:“那俩小子这会不知道怎么样了?”
老七:“他们巴不得我们摔死呢!这会早跑没影了。”
老七扶着侯精,慢慢的走去……
贾来和杨歪也在密林中小径上没命的跑着,直到穿过一个山坡,看看后面没有动静,俩人才停了下来。贾来用嘴解开杨歪的绳子,杨歪又帮贾来解开绳子,俩人松了口气。杨歪庆幸的说:“贾队长,那个家伙是怎么掉下去的?是你把他扛下去的吧?”
贾来:“我倒是想到这一手了,还没来得及扛他,他就一脚踏空掉下去了。”
杨歪:“真是人不该死有人救,这叫天不灭曹!”
贾来:“奇怪,怎么没有动静呢?他们怎么不追呢?”
杨歪:“八成摔死了,即便不摔死,也摔昏过去了,哪还会追咱们。”
贾来:“这么说,咱还真是命大。”
杨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贾队长将来必定会成个人物。”
贾来:“别胡说了,我可不敢求大富大贵,将来有几亩地种就行了。”
杨歪:“我可不想种地,将来要自己开个大药铺就好了。”
贾来笑了:“我将来找你看病,可不能要我的钱。”
杨歪:“咱俩这次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就连你村里人来看病,我都不会要钱!”
贾来:“看你那样,就给真当了药铺大掌柜似的!赶紧走吧,李牛和李老山肯定跑回去向毕队长报告了,毕队长不知道怎么着急呢!”
杨歪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咱们说是侥幸脱险,回去他们会信咱们吗?”
贾来不以为然地:“自己同志有什么不信?有我呢,你放心吧!”
两个人在密林中向前走去……
竹马关小镇三、六、九逢墟,今天初九正是逢墟的日子。一大早,远路的客商和赶转转场的买卖人,都已云集到这里来了。早到的客商们在饭馆里、茶摊上、客栈里,开始打听行情,看货物的上市情况,有的客商们,已经互相做起交易来。
小镇上的各个客栈里,今天生意都很好。早到的客商连人带货把几个客栈撑得满满的;有的客栈已经挂出了“客满”的圆木牌。
小桥南边,有一家兼作茶社的小客栈。两个贩卖丝线的女客向这个小客栈走来。仔细看去,这是化了妆的小七妹和毛妹。
毛妹小声地:“支队长,你说,山老板会是我杨叔吗?即便是我杨叔,他还会认识咱们吗?”
小七妹感情复杂地:“根据程书记介绍的情况,我想很可能是。要真是他的话,一定会认识的……”
两人来到客栈,毛妹顽皮地:“在竹马关镇上,这样的客栈要算是劣等的了。我杨叔现在是大老板,咱们能住这小客栈吗?你不嫌掉价吗?”
小七妹:“你这鬼妹子,还没见到人,就想装阔气啊?别忘了我们是小本买卖人,两个卖丝线的住那样的客栈,和我们的身份相称吗?”
毛妹嘟囔着:“老化装成卖丝线的,没新意。见了我杨叔多难为情。”
小七妹白了她一眼:“什么新意不新意的?还有比这更方便的吗?”
毛妹不再说了,两人进到客栈,茶房兼店房老板拿出一个薄子递给小七妹。毛妹忍不住问道:“住这也要登记么?”
老板无奈地:“自从颁布了紧急治安法以来,住什么样的客栈都是需要上簿子的。您多谅解吧。”
小七妹没接簿子,略一迟疑,说:“我不识字,你帮我写吧:丝线客,余姚人,叫唐秋姑,是个赶转转场的小本买卖人。”
老板例行公事的在本本上写完以后,把两人领进房间。小七妹住下以后,换了身当地时兴的服装,手提装满丝线的大布兜,沿街吆喝着,向景薰第铺面走去。毛妹远远的跟着,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小七妹穿过小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着,小七妹边走边吆喝:“苏州丝线,又好又鲜。绣鱼鱼游水,绣鸟鸟飞天……”
不少女人眼馋的看着小七妹手中的丝线,问了问价钱,又摇了摇头。
小七妹喊叫着来到了当铺门口,葵花听见叫卖声,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对阿六说:“阿六,去把那个丝线婆叫来,老娘要买点绣花线。”
阿六惊奇地:“您也绣花?”
葵花生气的翻翻眼:“怎么?老娘就不能绣花吗?你是说我老了?”
阿六:“能、能。不老、不老。”阿六答应一声去了。
阿六叫住小七妹:“丝线婆!过来!”
小七妹转过身来:“你买丝线么?”
阿六:“我不买,有人买。你跟我来!”小七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阿六去了。毛妹望了望当铺门口的大黑字招牌,在远处警惕地注视着。阿六把小七妹带到当铺门口,葵花出来,在门口在挑丝线。
阿六打量着小七妹,审视的问道:“哪里来的?”
小七妹:“余姚的。”
阿六:“又联保证吗?”
小七妹疑惑地看了看阿六,问道:“当铺也查联保证吗?!”
阿六正想发作,葵花瞪了他一眼:“里边招呼生意去吧!”
阿六不满的转身离去,嘟噜着:“童镇长刚死,尸骨未寒,还有心思绣花……”
葵花抬头:“你说什么?”
阿六:“我说这线好绣花……”
小七妹望了望两人,若有所思……
阿六的话葵花听的清清楚楚,她再也没有心情买丝线了,转身进当铺去找阿六。
小七妹离开当铺,又沿街叫卖着向景薰第门口走来。毛妹抢先赶到景薰第门口,在一旁注视着。
山小艳提着个喷壶往景薰第大门外的花盆浇水,听见小七妹的叫卖声回过身来,好奇地看着。
小七妹又叫卖起来:“……绣个蝈蝈会斗架,绣个八哥会开言。能绣春燕双展翅,能绣荷花出水鲜。嘿!苏州丝线,便宜卖了。”
山小艳终于被吸引住了,放下喷壶,走近小七妹,仔细看看丝线的花样。
“姑娘,买丝线吧?”小七妹赶忙搭讪。“苏州的上等货,又鲜又便宜,绣个花枕头,睡觉也香甜。”
山小艳摇头:“不买,不会绣花。”
小七妹:“绣花好学的呀。苏州刺绣,湖南湘绣,开封汴绣,都十分有名,很多珍贵的艺术品都是姑娘绣出来的,像你这样聪明的姑娘,一学准会。”
山小艳迟疑了一下:“那就一样买一点吧?”
“好啊?”小七妹打开提兜,把丝线摊开让山小艳挑拣。
小七妹深情地看着山小艳捡丝线,想从这个姑娘身上寻找当年那个梳着两只小羊角辫的小丫头的影子,但是她失望了。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小羊角辫的影子再也找不到了。山小艳也奇怪的看看小七妹,心里想道:“这人怎么了?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小七妹见周围无人,轻声问山小艳道:“姑娘,家里人多吧?”
山小艳不经心地:“不多,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人。”
小七妹:“妈妈呢?”
山小艳:“不在了。”
小七妹一惊,脸上掠过一丝极为复杂的表情:“那倒清静得很,爸爸是做啥的?”
山小艳:“做生意的。”
小七妹:“哟!那一定是掌柜的罗?”
山小艳诧异地:“你怎么会知道?”
小七妹:“我哪里会知道。乱猜的呗!这么好的姑娘,爸爸一定不会差!”
山小艳把丝线选好,把钱递给小七妹。小七妹没有接钱:“这次就当是送给姑娘玩的,下次再收钱。爸爸在家吗?”
山小艳顺口答应:“在的。”话一出口,她突然疑惑地望了望对方:“你问这个干什么?”
小七妹掩饰地:“今天逢集,我想借你家门口摆个小摊,请你帮着跟爸爸讲一声。”
山小艳:“外面的地方大着呢,你摆就摆吧!没有什么关系!”山小艳不愿和丝线婆多说,硬把钱塞给对方,转身走进大门里面。
小七妹打量着山小艳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情复杂的收拾起布兜,慢慢走去。看到小七妹走开,毛妹也无可奈何的离开景薰第大门。
日出三竿,阳光透过景薰第后院那棵高高的大樟树,投下了一片片欢快跳动的樱花。晶亮的细小露珠,从大樟树上那发着暗香的叶子上,从爬在棚架上倒垂下来的淡紫色藤萝的穗子上,慢慢地开始蒸发;小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花的香味。
山前岭半卧在一张老式的躺椅上,正在仔细地研究着小三子从飞云镇给他抄回来的那张布告;指头上夹着的香烟,几乎快要烧着手了他还不觉得。这布告像是清澈的小溪里突然注入了一股浊流,把他那冷静的、有条理的思绪搞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