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深处,一个背着竹篓的山里人慢慢向溪边走来。背篓人头戴竹笠,一身山里人打扮,竹篓里装着刚刚采挖的竹荀。细细看去,这就是在竹林里兰云冬问路的挖荀人。
小径上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山里人打扮的黑姑娘,从后面赶来。黑姑娘和村姑年龄相仿,只略显粗犷大方。尽管化了装,还能认出,这就是黑文女。黑文女几步赶上挖荀人,上前搭讪:“哟,多好的荀哪,去赶会的吧?”
“哦,不,不赶会。”挖荀人头也没抬的应了一句。
黑文女:“这荀卖吗?”
“不卖,不卖。”挖荀人似乎意思到了什么,匆匆忙忙的离去……
溪边,兰云冬打算离开这里,黑姑娘赶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黑姑娘搭讪地:“先生,到飞云镇是走这条路吗?”
兰云冬:“是的。前面不太远了。”
黑姑娘:“先生也赶庙会吗?”
兰云冬:“啊,是的。”
黑姑娘:“嗯,我想起来了,先生是竹马关生意铺子里头的。我到竹马关赶过场,见过先生的。”
兰云冬:“啊,原来是这样。”他一抬头,见牵驴的村姑正在向这边窥视。兰云冬警觉起来,没有再理黑姑娘,快步走去。
“哎,哎!先生,搭个伴走吧!”黑姑娘在后面喊。
兰云冬头也不回,径自走去。黑姑娘愣怔了片刻,见兰云冬走远了,忙走到村姑身旁轻轻问:“怎么?你也没攀上话?”
村姑:“他真好德行,毛驴溅了一身水,一句话也没有。”
黑姑娘:“好精明哟,我真希望他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个人。”
村姑:“即便是咱们要找的那个人,现在也没法子弄清楚到底是什麽情况啊!”
黑姑娘警觉地:“哎,他后面真有尾巴。”
村姑:“我也注意到了,咱们千万小心行事,也盯着那条尾巴。”
兰云冬在田间小径上走着。金黄的油菜花随风飘荡,传来阵阵清香。蜂飞蝶舞,一片春色荡漾在原野上。挖荀人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嘴里还哼着: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心中若无烦恼事,都是人生好时节。”
挖荀人的小调引起了兰云冬的注意,他认出了这就是刚才的问路人,停下来等对方赶上,和挖荀人答话:“你也赶会呀?”
“赶会。”挖荀人回答。
兰云冬:“咱们同路。”
挖荀人唱了一句昆曲十五贯的台词:“即同路自然就可同行——”
兰云冬笑了,两个人边走边聊着起来。
小溪边,黑姑娘远远看着远去的兰云冬说:“啊?他们两个人聊上了,好像认识似的,这就有点奇怪了!”
村姑:“我发现这一路上,他周围的气氛都不太对。”
黑姑娘:“在竹马关时,倒没发现这种情况。”
村姑思索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真有点像雾里看花啊!”
黑姑娘:“他会不会是个假特派员?是敌人想用来钓我们的?”
“眼下还很难说,得找机会进一步试探他。”村姑豪气的说:“即便他是鱼饵,他周围那些个特务们也别想占咱们兰云双豹的便宜!走,追上去。”
黑姑娘:“要不要再化一下妆?”
村姑一笑:“不必了。你黑豹子脸上又没有写着字,站在对面他们也认不出来。”
黑姑娘:“你毕竟是大队长啊,不能有半点闪失的!”
村姑:“他们悬赏的布告上,把黑白豹子画成满脸横肉的丑八怪,你看我们像么?”
二人大笑起来。
省保安处赵昆三办公室,这里的一切都显示着豪华和气魄。正中墙上挂着一幅条幅。上联是: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
下联是:
不度势则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条幅中间画着一只上山的猛虎,无形之中给人一种白虎节堂般的感觉,让人望而生畏。赵昆三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把一张关防递给菲菲。菲菲撒娇的抱着赵昆三的脖子,夸张的在赵昆三的脸上亲了一口:“干爹真好!”
赵昆三:“要说我不该过问你们行辕的事,可我最近也在寻找魔影站长,你若能从中找到线索,也是一件大功。”
菲菲:“我也是为干爹效劳,听说您为此事受到上峰训斥,这次若能查出魔影站长,也除去了您的心头之患啊!”
赵昆三笑笑:“你别当干爹不知道你的小算盘啊?此事成与不成,你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倒卖禁运物资。”
菲菲在赵昆三怀里认真起来:“干爹!你女儿有你想的那么坏么?我是上对党国尽忠,下对您老尽孝。您却误解我。”
赵昆山也认真的说:“我说的也是实话,我是个务实的人。只要真心为党国做事,其它的事情并不重要。我反对所谓的假道学,也反对所谓的‘君子固穷’的说法。总不能让你囊无分文去为党国做事吧?对你干姐夫我也是一样,如今提倡新生活运动,我对抽大烟是深恶痛绝的,也是坚决主张禁烟的;但是,他为了筹措活动经费开烟馆,我就没有制止。”
菲菲伸出大拇指:“干爹英明务实,真是党国栋梁!”
赵昆三起身回到办公桌边,拿出一份绝密情报,在菲菲脸前幌了幌,说:“我刚刚得到一份重要情报,共党兰云县委书记黄同并没有死,而是在秘密养伤。此人是苍括特委的组织部长兼兰云县委书记,苍括地区的党员登记表都在他手上;很多交通站都是他创建的,据说,他手上有份地下交通图。只要能抓获此人,就可以一举肃清这个地区的共党地下组织。”
菲菲心有灵犀的说:“既然养伤肯定离不了西药,说不定这次能顺藤摸瓜找到他。”
赵昆三:“你姐夫手里有一个红军特派员,是派往黄同那里去的。他们双方可能都在寻找对方,你可以利用一下这个情况。”
菲菲:“干爹放心,只要能找到他,我一定当做礼物献给您。”
赵昆三哈哈大笑起来:“我老了,不中用了,以后全靠你们年轻人哪!”
菲菲亲昵地依偎着赵昆三:“我知道干爹信不过行辕,可你不能连干女儿都不信啊。”
赵昆山:“相信,相信……”
飞云镇一条古老的街道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商店铺面里、外面的摊贩前,人群熙来攘往。客人在挑选货物,彼此讨价还价;小贩高声吆喝,生意人在谈论说笑;算卦的、耍戏法的、卖药的……各色人等,应有尽有。
兰云冬在人群中穿梭着,应接不暇的看着,不知不觉的,挖荀人有意无意的渐渐落在后边,很快的又消失了。
圣母娘娘庙前,牛角炮“咚咚”作响。赶庙会的人们挤挤抗抗,万头簇动。龙王庙前,三眼铳也放得震天动地。兰云冬对这一切并不十分感兴趣,显然他的心事不在这里。他向前走着,两眼往街道两旁观察着。
挖荀人脱离开兰云冬以后,也在人群中穿插观望,显然是在寻找什么人;一个算命先生,贼眉贼眼地扫视四周,看来也是另有所图。
一家中药铺前,范协悠闲的嗑着瓜子和人神聊着,在他周围有一些一看就是不三不四的人彼此说着闲话。可以看得出,这些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挖荀人从远处走来向范协示意,范协立即惊觉的站起来。等兰云冬从远远的街道上穿过,范协紧紧的跟了过去……
大街的另一头有一个挂着“仙客来车马店”招牌的大院。这里实际上是一个可以停车、住宿的旅馆,专供来往的客商打尖落脚。院子里面停着赶会的各种大车,店里伙计们正忙着帮人喂牲口、打理车辆。
白灵芝和黑文女此时已换了衣裳和打扮。白灵芝来到车马店下了驴,把驴交给店小二,嘱咐了几句,两人便一起出来。
兰云冬在人流中穿梭着沿街走来,不知不觉来到一个挂着“飞云饭庄”招牌的饭店门口。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饭店,出出进进的人相对少的多。看见“飞云饭庄”的招牌,兰云冬抬头看了一下太阳,觉得有点饥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走了进去。
跑堂赶忙迎上:“先生请坐。”
兰云冬:“楼上有座吗?”
跑堂:“楼下也一样清静,请在这儿坐吧。”
兰云冬在一张空着的桌旁坐下,跑堂的习惯的擦着桌子:“先生吃什么?”
兰云冬:“来碗炒年糕吧!”
跑堂喊叫:“烧年糕一碗。”跑堂的话音刚刚落定,村姑打扮的白灵芝也走进饭庄。
白灵芝四处打量了一下,在 一张饭桌上发现了兰云冬。她径直走过来,坐在兰云冬对面。
跑堂的忙上前招呼:“大姐您吃什么?”
白灵芝:“来碗烧年糕吧。”跑堂的又往后面喊叫。
兰云冬和白灵芝隔着桌子相对,默默注视。兰云冬心里好生奇怪:“世界真小,怎么又和这位姑娘碰上了。”白灵芝落落大方,既不搭讪,也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