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吃饭了!”齐夜行大声喊道,生怕那个哑巴听不见,还扯足了嗓子。
随后低头轻声跟正在玩积木的张玥道:“小玥儿,吃饭了。”
张玥把积木放下,乖乖地任由齐夜行拉着他的手去洗手,然后张启灵接手,用干净的毛巾擦干。
三人才齐齐坐在餐桌前。
张玥看着面前的碗里晶莹软糯的饭粒,他歪头有些不解。
“为什么每天……都要吃饭?”张玥似乎第一次尝试这样长的句子,顿了一下。
两人好像听到什么怪东西一样,抬头看着他,又怕吓到他。
“因为……人每天都要吃饭。”齐夜行是没指望过哑巴会说话,他想了想,生平第一次以这样严谨的学术精神去回道。“人不吃饭就会死。”
“我……不用每天……吃,我不是……人……吗?”张玥眼中浮现了一点波动。
齐夜行连忙出言安抚,他跟张启灵对视一眼,好像发现了什么。
几经试探,张玥的雷点差不多被摸清楚了。
在不触碰雷区的情况下,怎么说张玥都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食物,能饱腹,还使人感到快乐。”出乎意料的是,张启灵开口了。
张玥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齐夜行磨了磨后槽牙。
吃完饭,张启灵自动去洗碗。
张玥呆呆愣愣地被推去洗澡。
看他没动作,齐夜行不由得一挑眉:“你该不会忘了怎么洗澡吧?”
“我做什么?”张玥仰头看着他,165对上一米八五实在有些辛苦,好在齐夜行站没站姿,微微弯着腰靠在旁边,倒不用他把头抬得太高。
“什么做什么?”齐夜行牌读灵机暂时还没有更新到2.0版本的读玥机,他皱着眉试图从那张精致却平淡的如一摊死水一样的脸上读到什么表情。
“你,做饭,他,洗碗,我,做什么?”
“你做自己。”齐夜行似乎突然被激怒了,使劲揉了把他的头发,把人推进浴室里。
洗澡出来的张玥香喷喷的。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早,原本睡到自然醒的瞎子先生天刚亮就爬起来,去看一眼一夜没动静的小少爷睡的怎么样。
结果一看,坏了,床上空荡荡,啥也没有。
他慌忙跑出来,墨镜都歪了,跟晨跑的大张哥照了个对面,大张哥只一眼就明白了,伸手指了指头顶,就继续跑了。
齐夜行懵逼树下懵逼果,抬头望天,啥也没有啊。
随后他想到什么似的,往外退了几步,才看见屋顶上蹲着的张玥小朋友。
“你跑那去干什么大清早的?你当你是大公鸡?你要打鸣?你赶紧给我下来!”
“……”张玥看着他跳脚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才乖乖跳下来。
即使是知道他不一定会受伤,齐夜行也下意识去接住了。
“你干嘛直愣愣往下蹦?会受伤的知道吗?”
“……受伤,会好。”
“你小子!”齐夜行算是气笑了,他咬着牙捏了把张玥脸上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
他把张玥一只手拉起来按在自己胸口上左心房的位置。
“这里,你受伤的话,我们这里会疼的。”
隔着薄薄的衣服和肌肉,手底下是这个人炽热跳动的心脏。
隔着墨镜,那灼热燃烧的灵魂贴近他。
张玥怔怔的,他不明白这是什么,心疼的话,是心脏有问题吗?
“张……”
睫毛如蝶翼般颤动,他逐渐适应了刺目的阳光,缓缓睁开微微眯起的双眼,似有光在其间闪烁,白皙精致的面孔上完美得没有一丝缺陷。
他冷而淡的眸中不带一丝情感,用万物皆平等般的悲悯之心去冷眼旁观。
简直就像是神一样。
被阳光轻柔地触碰,他周身泛着光,光晕落在他脸上。
神,似乎真的降临了。
齐夜行透过墨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哪怕背对着阳光,哪怕带着特制的墨镜,夺目的光芒也能毫无阻隔地穿透,刺痛了他的双眼。
可齐夜行却仿佛自虐一般,不肯移开目光,始终盯着那光。
原来有的人虽不喜阳光,可他本身即是光。
他虽存在于黑暗中,却也不可避免地遵从趋光性,忍不住去追随那光。
齐夜行感觉眼睛一阵刺痛,他眼含热泪,不得不回到阴暗的屋子里。
然而是神还是人,又由谁来判定呢?
张玥看着他离开,若有所思。也不知道自己只是抬个头看一眼太阳有这么刺眼。他低下头,面前摆着齐夜行的家当。
“洛阳铲。”
张启灵看他盯了许久,以为他不认得,出声道。
因出自洛阳而得名,原本是盗墓者的产物,具有从地下带出“原土”的功能,即打入地层后,用手将土取出,看土为活土还是死土。
所谓死土,即天然的地层,活土是掘地埋人,翻动所致。遇见活土,十九必得古物。
张玥心里浮现的解释十分详细,他却想不起关于使用时的记忆。
“你们要去……盗墓吗?”
饶是张启灵也不知道怎么看着这双干净的眼睛说他们都是倒斗的。
“嗯……考古。”听瞎子说自己跟张玥都是考古队里的人,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
对于张启灵来说,确而如此,他去墓里主要目的也就是去找回记忆,瞎子就不一定了。
齐夜行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
“站那发什么愣呢?来过来,看看这儿有什么好东西来。”
张玥脚步未动,鼻尖微微一动,眸子里闪过一点神采。
张启灵见他没动,转身看了他一眼,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把人拉过来围在油纸包旁边,才看见几层油纸下有四五块形状方方正正的糕点。
是桂花的味道。张启灵鼻尖动了动。
张玥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瞎子。
“我可以……吃吗?”
这是他失忆后第一次有这样的情绪——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