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作何解?”凉亭里的张瀚之随口问道。
这句话出自《礼记》,前文是“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
意思无非是说,众目睽睽之下,做不得半分虚假,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就如同发了财想起装修房屋一样,需要时刻记住修德养性,心胸阔达自然也就随性自然,所以说做人那,最重要的是心诚,将修养德行当成自己的本能。
秦风沉思一会,回道:“诚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则诚。”
秦风先是回答了张瀚之话中的“诚”,大开山门便见主旨,“诚”也是天道的一种,如何做到“诚”?那么就是敬,尊重自然规律进而做到人与人之间的互敬互爱,做到心诚。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秦风说罢又考虑了会加了一句,“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这两句都是《礼记》里的话,都是说做个君子,不光在人前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要言行如一,在人后更要时刻谨慎小心,不能忘乎所以,记住修养品德,不能暗戳戳的做些坏事。也从侧面说明修身养性应是始终如一,秦风此答便是回了“德润身”。
张瀚之点了点头,见秦风尚有所思,便也不打断他,只是端了茶水,慢慢品赏。
“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说完又是加了一句,“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这就像我们写议论文一样,提出了论点,那么就要有论据,这后面的几句话就是论据。
前者是说,单单侍奉亲人一事,其中就有天道运转,自然规律变化,我们只有了解认识到其中的道理才能搞好人际关系,那么我们怎么做呢?修身养性。
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我们要去认真观察学习,不光是在品德上,在做事上,做人上。其中多少含了点投机所好之意。
事亲尚是一件小事,那么家齐,治国呢?
秦风最后提出的就是“物格而后知至”,也就是格物致知。
张瀚之听完秦风最后一句话,点点头,笑着说道,“倒不曾想,我竟教出个物理①学生”。
张瀚之其实心里并不奇怪,自三年前他就知道,当时秦风搞实验,作物杂交,虽说古书都有记载,但千百年来有几人做得?小小童子穿梭于田地间,不惧物议,终是做出了大好局面。
心中多了些懊悔,枉自己熟读圣贤千百书,到头来却是对百姓无一利,不禁摇头叹息。
秦风见张瀚之如此表情,以为自己解错了,摸了摸头,带了几分疑惑,轻声问道,“先生,学生可是解错了?”
张瀚之见秦风如此表情,轻笑出声,“呵呵,解得不错”,说罢指了指蒲团,让秦风坐下。
“如今你虽不说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倒也是能熟练运用”,张瀚之接过秦风给他倒的茶水,继续说道,“如今已是兴威六年,朝廷百年已过,生员好过,举人难成啊”。
秦风自是不知先生何意,便央求张瀚之细细说来。
张瀚之坐直身子,说道:“朝廷刚立,人才匮乏,读书人又少,取士当易,多有布衣为官。如今承平百年,勋贵官宦之家比比皆是,更是有贡生、拔贡、恩贡、捐贡层出不穷,穷经皓首几十载,不曾得见上黄榜也就多了起来”。
张瀚之轻叹一口气,摇摇头,继续说道,“你也知,生员试无非是贴经、墨义,熟读圣人之言,只要不是蠢笨,有几分灵性,多半能过,可过又如何?若不是一二三等,又不能参加府试”。
秦风自是不知里面详情,问道:“先生,考中生员居然不能乡考?”
张瀚之笑了笑,“你果真是知一二不知三四,立朝之初,太祖皇帝便设社学、儒学,府、州、县、卫所俱存,后来更是在京都和金陵设下国子监,设立之初便存‘教化之本,后才之自出’之意”。
“如今社学多是不存,私塾教化取而代之,如你一般,本应先入社学,再过生员试入儒学”。
秦风点点头,也就是说社学就相当于小学,要想进中学,必须考试,成绩好才能继续深造,也就是说必须过了生员试才能进入儒学。
“过了生员试,进入儒学,若是成绩一等,或许可入州府儒学,每年又有岁考,更有三年一大考,若是成绩不如意,自是不能参加乡考”,张瀚之继续说道。
“如今举人名额并不见增加,各州府也是头昏昏然,便就有了各布政司衙门督学官奉行严苛,罢黜生员,更有甚者一州县单取一人”。
“单取一人?一州县?”秦风满脸惊讶。
张瀚之点点头,“一县之中,儒生考试少则几十人,多则上千人,文兴不昌,则官员教化失力,考评多为下下,大考之年县府争执比比皆是”。
这么难!秦风心中思索,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事,不禁有些担心。
张瀚之见他如此,笑道,“呵呵,你也莫如此,虽说略有为难,现如今你过生员试倒也不难”。
说罢此话,突地大笑道,“哈哈,你若是考不得乡试,入了国子监便是”。
秦风有些黑脸,先生真敢说,若是如此自己前期所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学生若是如此作为,岂不是浪费了先生心血”,秦风回道。
“哈哈,你且好自为之,多读圣贤之言便是”,张瀚之心情大好,笑道。
——
①,考自《周书》,“生而有死者,物理之必然”,之天地运行规律。